君北宸心中郁结未消,又因方才和云溪钰争执了一番,心思杂乱。
想起他要从自己手中抢走那孩子,他心中莫名出现一股慌张。
这种感觉,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好像是在害怕失去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他对那个孩子也不怎么上心,虽说是带到王府里来,但也因为心里的猜忌,所以总是刻意的和这孩子保持距离,让他留在王府大多也都交给莫婉芸去照看着。
可是当一听见云溪钰开口要把他带走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紧。
尽管知道云溪钰是为了救他,但他还是无法将这孩子给交出去。
夜幕降临,烛光摇曳,君北宸缓慢的走在石子路上。
风声沙沙吹过,传来他沉重的叹息声。
“王爷是在担心小世子?”魏忠问道。
“天朗平日在王府乖巧吗?”
魏忠一时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后连忙说,“小世子很是乖巧,往常先生给他布置的课业,他总是第一个完成,也从不胡闹,下了课便独自回房中温习,府中极少能听见他与孩童玩闹的声音。”
君北宸听到魏忠的话,心中莫名的一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缺失了许多。
两人停在一扇房门前,魏忠走过去打开房门,微微侧身,看着君北宸走进去。
彼时。
水云居里。
一抹白影落在院中,云溪钰甩去衣衫上的寒气,看向白亮着灯的屋子,迟疑了下抬脚走过去。
刚走一步,身侧便传来一股凌厉的杀气。
云溪钰眉心一凝,抬手打向朝他袭来的那人,却在看到来人是君天朗以后,立刻收了手。
慌张走过去,把君天朗抱在怀里,君天朗小脸惨白,猛咳了几声。
云溪钰连忙给他把脉,看脉象正常,这才松了口气,面色沉了沉,不悦地教训道,“小崽子,是谁让你来偷袭舅舅的,知不知道,要不是舅舅反应快,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娘亲说你骗了她,她在床上着急的都哭了,我要替娘亲报仇,打死你!”
君天朗气鼓鼓的盯着云溪钰,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泛着水汽。
云溪钰看着他这张和自己的妹妹极为相似的小脸儿,也不舍得再继续教训下去,把他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朝着屋子走去。
走到房门口,眼前一条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
“妹妹。”
云溪钰无奈,“你好歹听我跟你解释解释。”
莫云篱躺在床上一声不吭,云溪钰又看像拦着自己的鸢尾,冲她眨了眨眼,“去,哄小公子睡觉去。”
云溪钰二话不说就把君天朗放在鸢尾的怀里,连拉带推的把人给关在了门外。
房门关上,云溪钰抬脚走的莫云篱面前,语气柔了几分,“好妹妹,哥哥知道错了。”
莫云篱冷冷扫了他一眼,沉着脸问,“大宝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了,不过还有点小麻烦。”云溪钰眼神闪躲,想想两个孩子在王府的遭遇,就火冒三丈。
“小麻烦又是什么?”
莫云篱攥紧了手心,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大宝孤零零的一个人在王府里被那个贱人下毒,就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莫婉芸给生吞活剥了!
“我想把大宝带出来,君北宸不愿意。”
问完,莫云篱忽然笑了,讽刺道,“当年他对我避之如水火,现在却这么宝贝我的孩子,我倒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哥,我想去王府看看大宝。”
“你疯了!”
云溪钰睁大了眼睛,身子轻颤死咬着牙关,怒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怎么过去看大宝?还没等把大宝救出来,你就先没命了!”
“可大宝的命也是命!”
莫云篱苍白着脸,看着他,沉声道,“是我把大宝送进王府的,大宝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因为天朗,就放弃了大宝。莫婉芸心如蛇蝎,她绝对不会放过大宝的,他还是个孩子,纵然聪明,也不是莫婉芸的对手。”
“你只顾着孩子,难道就不想想你自己,想想你是如何被君北宸差点打死,想想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云溪钰声音冷冽,双眸透着寒气。
他深吸了口气,胸口起伏不定。
两人谁都不肯让步,莫云篱死咬着唇瓣,眼泪夺眶而出,“可他们是我的命,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年我哪能熬过来,哥,你就让我去吧,求求你了。”
“怎么去?”
云溪钰嘲笑的看着她,他猛的掀开被子,伸手指着莫云篱身上的伤,“即便是我答应你让你去王府,你又想怎么过去,是我找几个仆人八抬大轿的把你送到王府去,还是带着你的尸骨过去?你应该知道,君天朗若是发现那日的人是你,他绝对不会饶了你!”
莫云篱突然没了声音,她默了默,良久,轻扯唇角,缓缓抬眸,坚定的看着云溪钰。
“怎么没有办法,云家一脉单传,鬼脉逆行之术,可以让我在短时间之内恢复过来,至于断掉的经脉也可以迅速完好如初,哥,这个功法只有你会,帮帮我。”
“我看你真是疯了!”
云溪钰猛地把被子甩到莫云篱的脸上,“你可知道鬼脉逆行十之八九不会成功,大多想要尝试的人都没能坚持到最后,别说是你就算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怕也不敢轻易尝试。”
“为了大宝,就算是死,我也要试一试!”
莫云篱摇头,身子止不住的轻颤,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流出来。
云溪钰看着她,长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决意如此,那我就遂了你的意,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云溪钰静静看着她,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意外走失多年又回来的妹妹从来都不是笼中雀。
这夜。
定京,天象大变,寒风凛冽,院中狂风呼呼的刮着,桃枝上的花散落一地。
房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随后便又归于平静。
许久,房门打开,云溪钰踉跄着从房中走出来,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缓缓把脸埋在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