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君珩上楼的时候正看到苏苓从房间里出来。
他刚想追上去和她说两句话，结果苏苓也没朝他这边看过来，直接去了另一个房间。
“现在怎么样了？”
周子辉点了点头说：“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她的疫病也有些严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撑下去。”
苏苓过去给大娘把了脉，然后又摸了摸大娘的额头。
“发烧了。”周子辉说，“我已经让人去熬药了。如果到了晚上这烧能退下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到了晚上还依旧发高烧，恐怕就……”
苏苓明白周子辉的意思。
“尽力而为吧。这位大娘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还染了这种病，要是能撑下来可就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总之我们既然身为大夫，只要尽力做到最好就行，也不必太勉强，毕竟人各有命。”
周子辉笑着说：“我还以为这话应该是我用来安慰你的，结果没想到你竟然先说了。”
“我这人自从学医开始就懂得这个道理。身为大夫，要做的就是尽力挽救病人的生命，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尽可能地减轻病人的痛苦，让病人体体面面地走。”
“那你的确很厉害。其实我之前行医的那几年就不太懂这个道理，当时我只知道和自己较劲。那个时候我满心想的就是要治好我手里的每一个病人。只可惜……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当时有一个病人没能治好，离开了人世，我整整难过了三天。”
“这么严重？”
“是啊。我甚至觉得都是我的问题，如果我能再换一种药，说不动病人就能救回来。只可惜……这种事没有那么多的可能，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也不会再有后悔的机会。”
“你还是得想开点，人各有命嘛。”
“没错。其实我很佩服你，虽然你的年纪没有我大，按说经验也不如我丰富，可你却比我清醒得多。这就是为什么当你看到大娘晕倒之后，你甚至可以做出开刀那种惊人的举动……我就做不到，我只会担心会不会失败。”
“作为大夫，虽然想得多也不是坏事，毕竟治病救人靠的是自己的专业，而不是冲动。我当时这么做也是因为我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倘若我没有信心，我肯定也不敢冒这个险。毕竟我是大夫，如果我冒险失败了，那最多就是在我的履历上记上一笔，又或者自我谴责，可病人付出的确实活生生的性命。”
“你说得很对。”
“好了，反正不管怎么说，每个人对待病患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我的方式可能在大家看来有些过于可怕，这时候就需要你这种保守且稳妥的人出面，有你在一定能安抚大家的情绪，平复家属的心情。”
“那就多谢你夸奖了。”
“怎么样？这边病人的病情稳定了吗？”
柳君珩突然站在门口说。
苏苓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悦地说：“柳将军是不是过于不礼貌了？进来之前竟然都不敲门？”
“门是开着的，我现在敲。”
一边说着，柳君珩一边敲了敲门。
随后柳君珩就半靠在门上，摆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苏苓看了之后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她生气的不是柳君珩现在无所事事的这个表现，她生气的是柳君珩无所事事起来竟然和柳君慕一模一样！
她之前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就经常看到柳君慕无所事事，她每次看到柳君慕都觉得烦，但也因为看到的次数多了，所以她现在甚至都能记住柳君慕当时的那些微小表情。
按说不是同一个人，装扮成另一个人之后也不可能连这些小细节都模仿得那么到位，但柳君珩做到了！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开始自信满满说自己绝对不会认错人。
可她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人家的本事。
“反正柳将军不管去哪儿都像是出入无人之境一样，也不差我这点小地方。”
“今天晚上是不是需要有人留下来照顾这位大娘？你们要是都没有时间的话，不然我来？毕竟你们还要忙着救治其他病人，晚上得好好休息才行，这样才能储存体力。”
“你来照顾？”周子辉蹙着眉头，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你能行吗？虽然是你的身份很厉害，虽然你是个将军，但这种事你也未必会做，我们是大夫，还是我们来比较好。”
“但是你们已经忙碌了好几天了，是时候该好好休息。怎么？我觉得有我这样的人来帮忙，你们就算不对我感恩戴德，但至少也不应该这么震惊和诧异吧？”
“我只是觉得你既然身为将军，就不应该……”
“都是保家卫国，治病救人也一样，更何况我是个上战场的人，平时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会受伤，学会照顾病人还是很重要的。”
“的确如此。”
周子辉看向苏苓说：“我觉得柳将军说得对。虽然我也能理解你想尽快救治病人的心，但这种事的确也着急不来。如果你也倒下了，那……”
“你们放心，我的身体好得很。倒是柳将军，我看你这小身板，你还是赶紧回王府吧。回去之后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因为这是熬坏了自己的身体，不然万一你讹上我们那就不好了。”
“我有那么坏吗？”
苏苓认真地点头说：“有。”
柳君珩顿时无语。
“不过我今天不打算回去了。我就准备留在你这，帮你一起治疗那些病人。一会儿应该还会有几个病人送到你这来，我担心你们处理不了，所以我在这打打下手也挺好的。”
苏苓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柳将军平时这么懒惰，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勤奋了？真是不应该。要不是你这个臭脾气的确和柳君珩扯不上关系，不然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柳君珩假扮的了。”
“……”
柳君珩有点尴尬，
他其实在刚才那一瞬间差点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了，顺便给苏苓一个惊喜。
只不过经过他这几天的扮演，他觉得惊喜未必能说得上，保不齐就是个惊吓呢？
要是让苏苓知道一直都是他在假扮柳君慕，那他往后的日子恐怕就没办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