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年底的银行从基层到高层每一个人都是鸡飞狗跳的,贺嘉述和Glen加班加点布置好工作,这才能按时回到美国总部汇报工作。
由于之前的那个闹剧,贺嘉述在银行里积攒的声望经历了一波大地震,虽然项目保住了,但还是被董事会的那堆资本家骂的劈头盖脸,所以就连本来升为总部副总裁待遇的计划也落了空。
总裁办公室里,Cyan作为贺嘉述的伯乐,这次也罕见的发了脾气。贺嘉述刚回到办公室,Glen就敲开了贺嘉述办公室的门:“Devin,Cyan和你聊了半天说了什么?”
贺嘉述摇摇头,手里摸索着钢笔:“没说我什么,就让我别得罪国内的资本家,或者说是别得罪在国内的西方资本家。”
“说的是易家吧?”
“我以后会注意的。”
Glen淡淡的道:“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是他们家弟弟的问题,董事会那帮老头认钱不认理。”
贺嘉述拆了钢笔,叹了口气道:“仁隆集团拆分总部的计划成功之后,这几年他们就一直不断地将大部分资本往美洲和欧洲转移,美国的市场份额更是翻了一倍。为了保住和仁隆集团的合作,董事会的人当然只能拿我开刀了,资本家护着资本家,意料之中的事。”
贺嘉述差点被易源浚利用,他的心里自然不会舒服,但是又考虑到易诚,他不能明摆着和易源浚对着干,这件事只能是他吃个哑巴亏。
“你以前是不是和那个易诚在一起过?”Glen突然问道。
贺嘉述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接,一个审视,一个惊讶。
“你怎么知道?”
Glen扶了扶金丝边眼镜,意义不明的道:“果然是这样,你在美国五年都没有答应我的示爱,可是你一回国一个多月就答应了易诚,你们之前又认识,这怎么可能让我不怀疑。”
“sorry,Glen,那个时候我和易诚分开了,我不想提及以前的事。”贺嘉述吸了口气,试探的问道:“你能明白吗?”
Glen语气温柔,但也藏不住心底的难受:“你和他为什么分手?”
贺嘉述看着落地窗外,纽约的繁华一如他刚来美国时一模一样,只是时过境迁,人的心态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
前尘往事。
八月底的上京仍然很热。在燥热的餐厅里,胖的有些臃肿的老板连空调都舍不得买,只在墙上钉了几个摇头晃脑的风扇。但在这直逼四十度的天气里,这些风扇吹出的热风不仅仅不能使人凉快下来,反而使人更热。即使是最温柔的女人在这里吃饭也忍不住骂了几句粗话出气,但臃肿的光头老板就是视而不见。
就在所有人都烦躁的吃着烫嘴的食物时,一个穿着洁白的服务员衣服的男孩在不大的大堂里不停地跑着,但难得的是他的步伐永远轻快而不急躁。这让人很费解,到底是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有这样的淡定。
“小述啊,你来,这里三碗牛肉面,赶紧送去,快点。”后厨厨师不耐烦的喊道。
那个叫小述的男生急忙应了一声,看了看餐盘上的标号,毫无差错的将三碗牛肉面送到了对应的餐桌上。
正当贺嘉述抬起头擦一把汗的时候,门口熙熙攘攘的吵开了,七八个穿着球衣的少年大步跨了进来。
其中一个少年惊讶的对走在最前面的少年道:“易诚你没搞错吧,就带我们来这里吃饭,吃蒸包子么?”
那个叫易诚的少年回过头怼道:“老子带你们去哪吃就去哪吃,要不是饿得慌老子愿意来这?大不了晚上请你们唱歌还不行?”
几个少年顿时叫了起来,纷纷叫着:“易少爷万岁,易少爷牛B……”
贺嘉述跑了过来,轻声道:“几位人有点多,里面有个包间,请问可以吗?”
易诚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矮一点的男生,怒道:“当然要,你当老子要在外面喂苍蝇吗?”
贺嘉述将几个少年带进包间里,包间是有空调的。易诚将自己的球衣脱了下来,露出洁白的皮肤和隐隐成型的六块腹肌。
贺嘉述不小心瞄到了易诚,脸唰的一下子红了起来,一时竟有些失态。
易诚将球衣拧成条状抽在了贺嘉述的腹部,不耐烦地道:“老子身上有花儿吗,你盯着看够了没有?”
贺嘉述反映过来,忍住腹部的不适将菜单摆在了易诚的面前:“请您……您点单。”
易诚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的在菜单上戳了几下,一下子点了几个菜就将菜单扔给了旁边那个人,一圈点下来贺嘉述很难才记下所有的菜名。
“请稍等一会,二十分钟就可以上菜。”贺嘉述赶忙逃了出去,即使他再不关心学校的事,他也知道这个叫易诚的少年。无论是在育才的高中部还是初中部,可能有人不认识校长,但绝对没有人不认识易诚。但贺嘉述其实对他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有一个很有钱的家庭背景,家里基本上没人管他,他在学校里算是最恶的一个恶霸。但易诚显然不认识贺嘉述,即使他的名字常常出现在年级前十的榜单上。
菜一道道上来了,贺嘉述核对完菜单打算出去。即使包间里有空调,他很想多呆一会,但是外面还有一个大堂,而这家餐厅只有他和另一个大妈服务员。
贺嘉述走到门口打算开门的时候,一个少年叫住了他,贺嘉述转头来看,是易诚。
易诚招招手道:“你过来帮我剥龙虾,我不剥这玩意。”
贺嘉述为难的道:“不好意思,我外面还有活儿,不出去的话老板会骂的。”
易诚的脾气立马就上来了,刚想站起来好像就要打人,旁边那个少年立马拉住了他:“算了算了,你跟他计较什么。”
少年指指贺嘉述道:“把你们老板叫来。”
贺嘉述如脱重负,赶忙跑了出去,很快就将老板领了进来。
那个拦住易诚的少年道:“你这个馆子瞎了眼是不是,是不是不认识我们?”
那个老板一脸讨好的笑道:“不能不能,易少爷和周少爷谁不认识,您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照办。”
易诚指指贺嘉述道:“就他,留下来给我剥虾壳,直到我吃完为止。”
老板立刻笑道:“好好好,易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板立刻转过身对贺嘉述道:“你就在这里,易少爷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听到没有?”
贺嘉述只得点头。
那个老板出去后,贺嘉述走到易诚身边:“易少爷,我给您剥壳。”
贺嘉述说完就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抓起一个龙虾。刚出锅的龙虾很烫,贺嘉述忍住烫感,仔细的给易诚剥壳。
易诚这才态度好了一点,和其他兄弟们聊了起来,似乎根本看不到站在一边的贺嘉述。
一个多小时之后,那个周少爷道:“易诚,走吧,游泳。”
易诚道了一声“好”,好像站起身后才发现贺嘉述。易诚从兜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给你的,小费。”
贺嘉述拿下手套,连忙摆手道:“不能,不能,这太多了。”
易诚“啧”了一声,不耐烦的道:“给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有钱不要,你是不是脑子被小龙虾夹碎了?”
其余几个少年哈哈大笑,易诚首先离开了包间,几个少年跟着他也出去了。贺嘉述收起那五百块钱,走出包间眼看着易诚结账走人,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三
下班后,贺嘉述收拾干净大堂准备回家。贺嘉述住在一个很旧的阁楼里,这个地方一般是租给那些从外地来上京打工的农民工们,但也有一些没钱租房的小混混们住。
经过一段很长很暗的巷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里上楼,转转弯弯好几个回折腾贺嘉述才能来到他租的那个房间。贺嘉述的房间很小,看起来只有十几个平方,只够摆下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桌子同时放着洗漱用品、书和餐具,桌子旁边没有椅子,只有一张塑料的板凳。
贺嘉述坐在桌子边上,看着镜子里脸上油腻腻的自己,他苦笑一声,准备收拾东西去洗个澡。贺嘉述洗澡的地方打开房间的后面就能看到,是一个不足三个平方的地方,除了一个花洒和热水器,在靠窗的位置还有一根绳子,上面挂着贺嘉述自己早上刚洗完的衣服。
贺嘉述打开花洒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他动作必须要快,不然洗澡的煤气费实在是贵的吓人,已经是月底了,如果洗澡时间长了一点,那他的生活预算就可能超支了。
贺嘉述洗完澡,打开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银行发的。这个月的工资到了,由于他耐苦耐劳,还经常加班,老板给他的工资也多了起来,以前每个小时十块,现在涨到每个小时十一块了。
贺嘉述打了一个电话给他妈妈,他妈妈常年不在上京,他家有一个亲戚在杭州开了一家家政公司,他妈妈没有文化,但还有一股子力气在,去当保姆也合适。
电话很快接通:“妈,你休息了吗?”
他的妈妈已经十来天没接到贺嘉述的电话了,现在的语气显然有些高兴:“没呢,儿子,快高考了,你要认真学知道吗?”
贺嘉述答应道:“我知道,我待会儿就看书了。”
“好,妈妈在这个雇主家很快就不干了,公司那边招我去培训,说有一个很大的老总正在招保姆,你二叔推荐了我。我下个月就开始培训了,可能要培训两个月,我这段时间可能就不回去了。你自己开学可以吗?”
贺嘉述忍不住问道:“什么大老总用个保姆要培训两个月啊?”
“不知道,只知道不是照顾那个老总,好像是从外国要回来的一个明星。”
“好吧,那妈,你早点休息吧。”
“好,那我先挂了。”
贺嘉述挂掉电话,他的手机响起一条短信,又是银行的,这次是收入一千元整。贺嘉述想起来还有几天就交房租了。上了高中之后,贺嘉述便住在了这里,他眼看着房租从七百涨到九百,再到现在的一千。基本上现在贺嘉述的生活费已经自给自足了,只有每个月底他的妈妈会不定时给他转来房租的钱。
贺嘉述将房租用微信转给房东,刚到的一千块钱还没捂热又没了。
做完这一切他就打算看书了,还有几天就开学了,高三的课程很是繁忙,而且他们这个省是自己独立命题,考题难度位居全国榜首,所以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来学习。
四
开学的日子如期到来,贺嘉述早早的起床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到楼下的时候贺嘉述碰到了房东。房东是一个有些胖的中年妇女,此时她的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袋里有油条和豆浆,显然是刚去买早餐回来。
“哟,述述你今天开学了是吧?”房东热情的道。
贺嘉述点点头:“是啊,李阿姨。”
李阿姨在塑料袋里翻了翻,拿出一杯豆浆道:“来,这个豆浆你拿着,在路上喝,我知道你经常来不及吃早饭,今天又没吃吧?”
贺嘉述连连摆手:“阿姨,这,我不能,不能拿。”
李阿姨把豆浆揣在了贺嘉述的怀里,道:“拿着,不要和阿姨客气,赶紧去上学吧,好好学习啊,这个时候不能放松,冲刺了知道吧?”
贺嘉述连连点头,然后就连忙走掉了,他看看巷子门口挂着的钟,要迟到了。
贺嘉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门口停着一辆车,尽管自己很不了解车,他也认识那车头上闪闪发光的小金人。
车上下来两人,一个人穿着板正的西装,戴着墨镜,头发打理的跟明星似的,中分的发型露出前额那洁白的几寸肌肤。另一个人贺嘉述有点眼熟,好像是易诚。今天易诚没有穿球衣,而是一身休闲服,他双手插在兜里,正在和那穿着西装的男子交谈着什么。
贺嘉述来不及多看,他跑到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到了,由于他是优等生,老师也没说他什么,问了为什么迟到就让他进屋了。
他的班主任叫周栋,一向将贺嘉述当成难得一见的好苗子来培养。开完班会之后周栋便安排学生开始大扫除。而贺嘉述的任务就是和其他几个同学去后勤处帮周栋搬一张新的办公桌。贺嘉述和其他几个骂骂咧咧的同学来到后勤处,将实木的桌子搬了出来。很快到办公室的时候,几个人把桌子在门外放了下来,这个时候有几个同学正在拖地,等地拖完了他们才能进去。
突然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近两人,贺嘉述一看不正是早上见到的那两个人吗。此时几个同学看到两人就悄悄地讨论起来。贺嘉述基本上可以断定那个带着墨镜的高个子男子就是仁隆集团现在的总裁易源浚,而那个一脸不耐烦的就是他的亲弟弟易诚。几人离的有点远,但易源浚的声音很大,他能够听清。
易源浚的语气很是严厉:“我最后再说一遍,这学期你给我好好学,我最近很忙,管不到你,但要是期中考试你还是那样的成绩,我就把你所有的零花钱全都收了。”
易诚不耐烦的道:“大哥,你就放心吧。”
不过下一刻易诚便话锋一转:不过你在忙什么啊,是要去法国把嫂子接回来吗?嘿嘿嘿,你可得快点,我还没见过嫂子呢。”
易源浚的语气松了下来:“他就快回来了,到时候给你见。”
易诚笑眯眯的道:“大哥,你说你能追回嫂子吗?”
易源浚坚定地道:“肯定能。”
易源浚似乎想起什么,立刻怒道:“你管到我头上来了?我在跟你说成绩的事,你记住没有?我说到做到。”
易诚烦躁的转过头,看见贺嘉述正在看自己,于是脸上立刻挂不住了:“靠,你tm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贺嘉述立马吓得把头低了下去,只听见易源浚又骂了易诚几句便安静了下来。当他抬起头,易源浚已经离开了,只有易诚走过他的身边进了办公室。
五
开学几天的日子过得很是平静,贺嘉述就是上学然后晚上放学的时候去做兼职,由于开学了所以兼职的时间变短了,以前他可以一天兼职十来个小时,但现在只能是五点多放学后去兼职五个小时左右,然后回去复习,休息。虽然很忙,但是快熬出头了,还有一年就可以上大学,那个时候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这天中午,有些同学正趴在桌子上午睡。在育才,毕业班的时间都很紧,学校特批毕业班学生中午可以不回家,在班级里自习。贺嘉述写完了一套卷子,想起身上个厕所,但是刚到厕所发现,这个楼层的厕所人已经满了,所以他只能到教学楼不远的那个公共厕所。
在教学楼后面就是操场,操场旁边有一个公共厕所,是给上体育课的学生用的。现在正是午休时间,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那想来厕所里应该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但贺嘉述刚跑到厕所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女声,女生的声音像是特意压制的,贺嘉述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看了一眼门口的标识牌,这是男厕所没错啊。
他慢慢走进去,但立刻就看到了一个男生正搂住一个女生,两人正在亲密的拥吻。这一幕完全吓住了贺嘉述,他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别人接吻。
此时女生突然睁开眼,看到了门口的贺嘉述,她连忙对那男生道:“诚哥,快快快松开。”
男生转身看去,立马就发现了门口的贺嘉述,此时贺嘉述已经被吓住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男生“靠”了一声,女生赶紧整理好衣服连忙跑了出去。等到女生从自己身边穿过去的时候,贺嘉述才发现那女生穿的是高中部的校服。
等到男生走近,贺嘉述发现正是前几天见到的易诚。易诚黑着脸,看来很是不满有人打扰了他寻刺激的兴致。
易诚死死地盯着贺嘉述,贺嘉述吓得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易诚一手抓起贺嘉述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坏了老子的好事,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贺嘉述一脸惊恐的看着易诚,眼前这个男生皮肤又白又嫩,但手劲却大的吓人。刺眼的阳光照在男生的脸上,精致的五官在阳光的照射下很是好看,但即使在精致的样子也掩盖不掉男生此时眼里的愤怒和厌恶。
易诚仔细看了看贺嘉述,似乎有点印象:“你是不是上回在饭店里给我剥虾的那个人?”
贺嘉述紧紧抓住易诚的手,艰难的道:“你先放开,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易诚看着这个还挺清秀的男生,嘲讽的笑了一声道:“那你坏了老子的好事,现在怎么办?老子现在脑子里全是那事,你打算怎么办?”
贺嘉述艰难的道:“我道歉了,对不起。”
易诚松开了已经憋得满脸通红的贺嘉述,贺嘉述腿一软跌在了地上。贺嘉述连连咳嗽几声才站了起来,然后就想跑。
易诚一把把他拉了回来,有点戏虐的笑道:“想跑?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吗?”
贺嘉述听过易诚的事迹,比如易诚曾经因为有个人踩了他新买的球鞋就把那人打进了医院,还有因为争风吃醋就把追他女朋友的那个不长眼的人逼得退学。这些事情都是贺嘉述难以想象的,他觉得这事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贺嘉述鼓起勇气挣扎道:“易少爷,我……我错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易诚大笑:“说出去?你以为我怕你说出去?你太搞笑了。”
易诚不禁对这个男生产生了一点兴趣,本来他打算把贺嘉述打一顿了事,但是现在他不想动手,他觉得贺嘉述有点不一样,就蠢得不一样。
易诚凑近贺嘉述,饶有兴致的问道:“你高几了?叫什么名字。”
“高三,贺嘉述。”贺嘉述低着头道:“易少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