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力辩解。
苍鄞说的一桩桩一件件，除了最后一个“心甘情愿”，我都做过。
我从没做过攻略任务，但我不得不承认，陆清远这种美强惨，很戳人心。
喜欢……也是真的。
不过这种喜欢在他毅然决然和女主粘在一起的时候，就被粉碎了。
这份喜欢，越发彰显出我的可笑来。
现如今，他的黑化，让我十年间的努力也变得愚蠢起来。
“你除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不反驳苍鄞，只是看向他很认真，“我会是你手里，最锋利的剑。”
7.
苍鄞毕竟是男主，不出几天身上的伤就恢复如初了，甚至修真境界还往上涨了不少。
在此之间，他一直没再理我。
直到陆清远昭告天下，他将于十日之后再次攻打修真界。
苍鄞问我：“如何做。”
我答：“杀了他。”
杀了他，结束这个笑话，让一切走上正轨。
苍鄞笑了：“他那么强，如何杀。”
我：“……”
这是升级流的男主，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犹豫，看到了止步不前。
“变强，然后杀了他。”我给出最终回答。
苍鄞：“……”
我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他可能上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但是转瞬，他开口了：“陆清远掌握幽冥火，能够焚烧熔化一切，我不是对手。”
幽冥火……
我望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心中突然一惊，明白他为何单单提了这一嘴。
幽冥火，是魔域深处镇压的火种。
我为了替陆清远清除体内寒毒，在深渊拼杀了七天七夜，九死一生才拿到的。
当时我刚救下陆清远，将他带进魔域。
他便整日里坐在床边，不眠不休也不说话，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我小心翼翼地给他搜集补品、搜罗天地灵宝。
讨他开心。
但他油盐不进，始终一副随时去死的模样。
我的耐心几乎烧到了顶点。
后来他不吃药，我便用魔气将他捆了起来，掰开他的嘴硬倒了进去。
他的眼中第一次映入了我的倒影。
几日后他寻死被我拦下，我将近两成的功力全部传给他，吊着他的命。
他身体里残留着雷刑的余威难以消散，每日定时定点地折磨他。
还有各种毒，杂七杂八地淤积在他的心肺之中。
其中最致命的就是寒毒。
他看着我，第一次开了口：“将死之人，何至于此。”
我开心极了，以为长久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豪放地开口：“你死不了的。”
为了他短短几个字，不顾死活地闯了魔域禁地。
现在想想，那时我真是愚蠢。
以为掏心掏肺对他好，就能完成攻略任务。
简直是大错特错。
8.
我回忆起这件事，陷入了沉默。
苍鄞就在一边冷笑一声。
“魔域秘境中还有圣墟水，专克幽冥火。”
在他嘲讽的笑容在嘴角露出之时，我已经开口了。
倒是苍鄞先愣住了：“魔域秘境？”
我：“我带你去。”
那么多年魔尊不是白当的，区区秘境入口，我当然清楚在哪里。
至于困难阻碍？
幽冥火我都拿得出来，何况圣墟水？
眼见着苍鄞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难以置信，我连忙宽慰：“你我已签订契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用担心我暗中害你。”
苍鄞勉强笑了笑：“我只是好奇……你知不知道陆清远为何堕魔。”
我冷笑一声：“杀他的时候，我自会问他。”
9.
魔域变化很大。
从前这里虽然荒凉，但至少热闹祥和。
如今百里不见人烟，血染黄沙，杀气势不可挡。
故地重游，我感慨万千。
“真搞不懂，你们修真界为何不依不饶要除掉魔族。”
这不可能。
这都是位面中平等存在的生物，魔族从不低人一等，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何容不下魔族。
苍鄞开口：“如今是魔族要除掉我们。”
我扭头望了他一眼。
风水轮流转。
他看到了我眼底清晰的嘲弄，于是开口询问：“你呢，明明更偏向魔族，却站在了我这一边。”
我：“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我话音刚落，另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阴郁诡谲，缠绕着血气。
他说：“哦，是吗？”
仅仅三个字，我看到苍鄞刹那握紧了手中长剑。
来者，陆清远。
10.
黑袍猎猎，仿佛魔域之上天生的王者。
当年一身白衣的时候，宛若神明。
现在堕落得真彻底。
我忍不住唾弃，手中灵气凝聚成剑影，然后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
杀！
逼近陆清远时，我看到了他眼底的嘲弄和轻蔑。
一如当年。
只有我这个蠢货看不到罢了。
现在……也不迟。
剑光飞掠，剑影晃动，快得只剩下一道道数不清的剑影。
我本是剑灵，灵剑即是我。
陆清远出剑了，但我对他十分熟悉，招招找到破绽。
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惊愕。
但是不行……
他身上带着幽冥火的灼热，几乎快要将我烤化了。
再进一步，或者说杀他……现如今做不到的。
可我如今杀红了眼，哪里顾得着这些。
直到他一柄长剑架在我的脖颈间，逼得我不得不停手时，我才正视他的眼睛。
“像……你真像她。”陆清远开口道。
“只可惜赝品终究是赝品，仙盟那群蠢货想要你来牵制我，真是异想天开。”
“而且，她快醒了，见到你定会不高兴的。”
长剑高高扬起，我面无表情地琢磨着他这几句话。
得出结论。
还是要找圣墟水，不然很难打败陆清远。
至于陆清远要杀我这件事情。
我是剑灵。
他也杀不掉我。
“清辉！”
我看到苍鄞冲了上来，徒手握住了陆清远的长剑。
鲜血滴落在地上，开出了几朵红色的小花。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
连陆清远都在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手中长剑停滞，没有前进分毫。
苍鄞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抓住我的手，彻底消失在原地。
离开之前，看着陆清远眼里闪过迷茫之色，盯着我们的方向，低声喃喃。
我听到了。
他在说：“清辉。”
11.
我和苍鄞颇有些狼狈地找到了秘境入口。
“你疯了？他又杀不死我。”我一边给苍鄞包扎手上深可见骨髓的伤口，一边开口。
苍鄞低头看着我的眼睛：“怕你受伤。”
我：“……”
我松开绷带，扭头跳到一边的山壁上，闭目养神去了。
苍鄞眼里明晃晃的利用我看得到。
他当着陆清远的面叫我清辉。
显然是想让陆清远知道我的身份。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当真让人厌恶。
夜色静谧，苍鄞没再来烦我。
我躺在石头上，看满天星辰，忽然就看到了陆清远的身影。
我连忙跳起来，握紧了手中长剑。
陆清远朝我走过来，在离我还有三步的距离停下。
赤红的眸子落在我身上，又成了复杂到我看不懂的神情。
我讨厌这样的注视，于是主动开口：“你杀不了我。”
我杀眼下杀不了陆清远，陆清远又能奈我何？
“清辉……”他开口了，哑着嗓子。
我：“……”
陆清远不依不饶还在叫我：“清辉。”
“清辉。”
我咬紧了牙，手中长剑嗡鸣，正要动手时，陆清远突然自嘲一笑。
“你不可能是清辉。”
“清辉才不会如此不理睬我。”
陆清远一身黑衣融入夜色，脸上的魔纹显得格外可怖，只是那双眼睛不经意间流露出了脆弱。
我摇了摇头。
怎么能是脆弱呢？
冷心冷肺的大魔头。
“杀不了你，我会杀他。”陆清远突然正色，脸上杀意四起。
我淡淡看了苍鄞一眼：“随便。”
我骗了苍鄞。
清辉同他签订的契约本就没有同生共死的条款。
我不相信这个修真界的任何一个人。
我只相信……我自己。
我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虽然男主死了比较麻烦。
但还有女主不是么，只要女主活着，这个世界就得以维系。
陆清远又走了。
他低声说道：“她马上就回来陪我了……”
黑色身影很快消失，那种落寞的氛围也被彻底粉碎。
晨光熹微，我和苍鄞踏上了找圣墟水的路。
路途艰险，几次遇到强敌。
我是苍鄞手中最锋利的剑，替他斩断一切阻碍。
12.
苍鄞半躺在地上，伤得不轻，眼睛望着我问道。
“你和陆清远当年也是这般一起取幽冥火吗？”
我扫了他一眼，闭目养神之余随口回答。
“不。”
“幽冥火是我一个人取的。”
当时陆清远伤重，我是断然不舍得让他亲自跑一趟。
苍鄞沉默了。
他垂下眸子，看着地面上的草地，轻笑一声：“你对他还真是好。”
我轻哼一声。
并不否认。
因为这是实话，我也觉得我对陆清远好的没话说。
很快，一阵迷雾包裹了我们两个人。
我警觉地站了起来，四处巡视。
却发现周围好像变了样子。
是魔宫。
我果然在尽头看到了陆清远的影子。
而且……不止。
我还看到了……
自己的尸体！
13.
陆清远跪坐在冰床边，握着那只病态苍白的手，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清辉……”
“清辉，对不起。”
“清辉，对不起……我想你了。”
眷恋浓烈的情绪直观地通过视角传入我的大脑，让我一阵恶心。
我不由埋怨起系统来。
将灵魂剥离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将肉身也毁了？
陆清远这是做什么？
我都死了，装什么深情。
活着的那十年，想看到他一个笑脸都要我卑躬屈膝哄着他。
真没看出他对我哪里有什么情愫。
更何况，当年他捅我的时候，那一句“斩尽天下妖邪”我至今记忆犹新。
冰冷清高，手下没留一点儿情。
看着他如今的模样，我不由轻嗤一声。
装模作样。
“谁！谁在那里！”
质问和铺天盖地的杀气席卷而来，如同潮水一般令人窒息。
我从转角处走出去时，杀气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清……清辉？”
陆清远猛然起身，瞪大了眼睛看向我。
然后跌跌撞撞朝着我跑来。
甚至差点儿被桌子绊倒，摇摇晃晃扑到我面前。
“清辉！”
陆清远想来抓我的手，我施施然退开了。
“清辉……你可还在怪我？”陆清远有些颓废地垂眸，盯着我的眼睛。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气笑了。
好家伙。
被捅的是我，他还先委屈上了。
不原谅这种事情也是我的错吗？
“清辉……清辉，当年，我没想下死手的。”陆清远去碰我的手。
他眼里闪过挣扎与痛苦，似乎回忆起来这件事情，便痛不欲生。
“我只是……想做给他们看。”
陆清远猛然睁大眼睛抓住我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清辉，你知道的，捅丹田不会死人的。”
我一把将他甩开，冷笑道：“不会死人我就活该让你捅吗？”
“沦为废人吗！？我凭什么为你的虚荣做出牺牲？”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从他站在女主身边，站在宗门前边的那一刻起，我的任务失败。
他就是杀我的真正凶手。
“不，清辉不会怪我的！她对我那么好，你不是清辉！”
“你不是她！”
陆清远固执地捂着耳朵，对我怒目而视。
我实在忍不了，握紧了拳头给了他一拳。
“陆清远我给你脸了！”
妈的。
怎么会有人肆意挥霍着别人的好意，还笃定不会被怪罪。
谁给他的自信！
陆清远被我打得一个踉跄，我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抵在墙上。
“陆清远你怎么敢啊！”
“你怎么敢堕魔？”
“我在魔域悉心照顾了你十年，不让你受到一点儿委屈伤害。”
“既然选择了回宗门，就该好好做那个高高在上的清虚剑尊。”
“你告诉你，你凭什么堕魔！”
我一拳接着一拳地落在他的脸上，心中的厌恶和愤怒到达了顶点。
他当我是什么？想要回到宗门时的跳板？
回去了又不珍惜，简直就是在践踏我的生命。
真该死啊。
陆清远不躲，生生挨了很多拳。
直到我累了，松开了他。
他勾住我的衣角，神色在一片光影中晦暗不清。
“我后悔了……”
他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我冷笑了一声：“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
陆清远突然握住我的手腕，眼底一片猩红：“我会复活你的！我会弥补我的过错。”
我愣住了，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就在此时，苍鄞的声音传来，他在叫我：“清辉，醒醒！”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陆清远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张口还没说什么，雾散了。
我睁开眼睛，阳光正好，透过树梢，照在苍鄞的脸上。
14.
“为什么？陆清远为什么入魔了？”
我开门见山，想起了苍鄞说起陆清远入魔时意味深长的模样。
这话把苍鄞问住了，他看着我的眼睛，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
“苍鄞。”
我平静地叫他。
不想刚开始的合作就要有了隔阂。
苍鄞：“他要复活一个人。”
“修炼邪术也在所不惜。”
我：“……”
“女……女主不……何晴还活着吧。”我问道。
苍鄞皱眉点头，显然不懂我这么问的含义是什么。
我开口：“你说这个人是……我？”
我看着苍鄞犹豫，随后很郑重地承认了。
“哈哈哈哈……”
我笑了。
我捂着肚子简直想在草地上滚一圈来表达我的心情。
太可笑了。
太可悲了。
我这个任务做的，可笑又可悲。
为了复活我堕魔？杀了那么多人，是想让我把这些人命一辈子背在身上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吗？
我捂着心口，眼中凝出了一滴泪。
半晌，我面无表情起身，对着苍鄞道：“走吧，快去拿圣墟水。”
苍鄞一愣，显然有些惊讶。
“你在惊讶什么？”我扭头看他，他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以为我知道真相后就舍不得杀他了吗？”
“笑死。”
“真是冠冕堂皇啊。”
“他堕魔，是他私心作祟，他受不了修真界那无欲无求、无私奉献的日子了吧。”
“他本质上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假仁假义的样子装够了。”
“何苦扯着我的名头，让我替他担负了这天下一半的骂声。”
15.
说曹操曹操到。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见过女主一次。
没想到在圣墟边遇到了。
我听到何晴的声音：“师兄，我很需要圣墟水。”
“我们同门百年的情谊，我不愿意与你拔剑相向。”
“如果可以，我们一人一半。”
我听完这些话直接就原地震惊住了。
这是女主能说出来的话！
我震惊到反复观看苍鄞的表情。
这两个人可是官配啊……
苍鄞皱眉，沉声道：“我们得快点儿了。”
“千万别让他们得手。”
16.
“师兄，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何晴看着陆清远柔声说道。
“这圣墟水……”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我胃里泛酸。
于是我也不掩藏自己的身形，冷笑一声走了出去：“真可惜，你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陆清远和何晴同时看向我。
我亲眼看着何晴露出惊恐的表情，抽出了手中长剑，大叫一声：“妖女，你还活着！”
紧接着何晴又看向苍鄞，目光躲闪：“苍……苍道友。”
苍鄞不理会何晴，目光看向我。
“我拖住他们，你去取。”
我笑了，随后一掌将他送到了湖面上。
笑死。
男主能打得过女主和反派么？
现在这个阶段，真不好说。
眼见着苍鄞跨过岸边，直飞向湖心岛，何晴也顾不上别的，连忙去追。
我长剑一挥，在湖边炸出一道屏障来。
“想走？”
我手中清辉剑化作千万道剑光，直朝何晴而去。
何晴不得不扭头来应对我。
“师兄！你不出手吗！”何晴应对吃力，忍不住去叫陆清远。
我手中清辉一扬，剑光掠过，将何晴击倒在地。
于是扭头看向陆清远，淡淡道：“来！”
来战！
陆清远动手了。
他本是剑道翘楚，一手长剑出神入化。
“清辉。”
两剑相撞之时 ，陆清远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清辉，我会复活你的。”
我一甩剑，飞身退开：“老子现在这样，需要你复活吗？”
陆清远：“你心甘情愿当他的剑灵吗！”
我手下杀招不断，陆清远不出全力，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长剑从他脖颈划过，划出一道血痕。
陆清远却指着苍鄞说：“他快死了。”
我抬眼望去，苍鄞正在与湖中守护圣墟水的魔兽缠斗在一起，并且隐隐落于下风。
“那又如何！”
我手中长剑直指陆清远心脏，绝不分心。
他是男主。
死里逃生这种事情他一定并不陌生。
陆清远却突然笑了，他不动了，任由长剑穿过他的心脏。
鲜血溅在我的脸上，他抬手想擦去我脸上的血迹。
“清辉，你恨我吗？”他问道，有些期待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也笑：“恨，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陆清远笑得更愉悦了，他哑着嗓子，语气中有些炫耀：“可你对我终究是不一样的。”
“清辉，你对我是不一样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我恨你，但更恨我自己。”
“我恨我自己是个蠢货，竟然会看不出你的真面目。”
“我恨自己心慈手软，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你。”
陆清远不笑了，他颤抖着手，捂着耳朵固执道：“我不听。”
远处苍鄞的声音也传来。
他说：“我拿到了！”
17.
陆清远逃了。
我没有追。
幽冥火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哪怕我把他的心脏切碎，也会再生。
我是苍鄞的剑灵。
等到苍鄞融合了圣墟水，我便也有了杀死陆清远的能力。
苍鄞断了一条胳膊，跌跌撞撞回到岸边的时候，狼狈又凄惨。
我淡淡望了他一眼：“走。”
没事。
反正男主就是打不死的小强，胳膊断了迟早有一天可以长出来。
“苍鄞，你怎么和这妖女混在一起！”何晴从地上爬起来猩红着眼望向苍鄞。
我扭头，苍鄞也扭头。
哦。
说起来就是离谱。
毕竟修真界花费了许多代价请出的神灵是前任魔尊。
多讽刺。
苍鄞将圣墟水收起来，面无表情道：“她不是妖女。”
“她是我的剑灵。”
18.
十日。
十日之后苍鄞完全融合了圣墟水。
陆清远也带着浩浩荡荡的魔族大军踏平了修真界的许多座山头。
苍鄞带着我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修真界几乎是必败之势，没有回旋的余地。
陆清远黑衣染血，长剑已经看不出颜色了。
他盯着我，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张口，无声说了三个字。
“来杀我。”
似挑衅。
苍鄞正要出手，我已经抢在他面前。
清辉剑在我手中如同流光幻影，杀意毕露。
陆清远不躲。
他冲了上来。
清辉剑轻而易举地刺破了他的胸膛。
我瞪大了眼睛，没料到他这惊世骇俗的举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没有收住力道，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抱着我，直到清辉将他贯穿，徒留剑柄在我手中。
“清辉。”
陆清远开口了，他将头搁在我的肩膀上，喑哑的声音便变得缥缈。
“世人皆负我。”
“我唯负你。”
“来杀我的……只能是你。”
不死的幽冥火被克制了，这一次，被贯穿的心脏不再修复。
令整个修真界害怕的魔头死了。
轻而易举地死在了我的手上。
只可惜，看不到他断气。
我先消散了。
灭世反派死，这世间也就不需要神明了。
毕竟这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
无论是魔族还是人族。
神明从不偏袒。
系统的声音冰冷而又清晰。
【叮！攻略任务完成】
【叮！除掉反派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
陆清远番外：
染上魔气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仙门容不下我了。
尽管我曾为仙门立下汗马功劳。
厌恶、唾骂、追杀接踵而至。
他们畏惧我的力量。
害怕我变成敌人，于是要毁掉。
我心中并无波澜。
死便死了。
那又如何。
人这一生有什么可活的。
睁开眼，我便为天下苍生而鞠躬尽瘁。
现在天下苍生要我死，我便死。
只是……我没想到会有人救我。
那人便是魔尊清辉。
最近在魔域风头正盛，她将我带走。
我身受重伤，数种毒药蔓延入肺腑，又落入敌手。
为了不被凌辱，我做好了自爆的准备。
但是没有。
魔尊将我带回了魔域，治疗了我身上的外伤。
我戒备了数日，以为她有所企图。
她真的同上一届魔尊不同。
一个年轻的少女，爱笑、聒噪。
整日里讲一些无趣的笑话，无端浪费时间，令人厌烦。
魔族的药实在是太苦了。
我不喜欢。
我也不想活了。
于是我准备在这里结束我的生命。
没有成功。
被清辉发现了。
她好像很生气，眼睛都气红了。
我只觉得有趣。
第一次有人，因为我露出这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竟将近两成的功力传给我。
吊着我的命。
我不懂，于是开口问她：“将死之人，何至于此。”
她很高兴，说我死不了的。
我不语。
真自大。
我早已是强弩之末，身上的毒药一种比一种更毒辣，随时能够要了我的命。
此后许多天，我都没有见她。
我被困在殿中，日日只能看日升月落。
可没什么不同。
在修真界那高高的神山之上，我最常做的事情也就这些。
无趣地消磨时间。
修士漫长的生命，于我而言，像是煎熬。
长此以往，宫殿中不少小魔族透过窗户看我。
她们压低了声音说话。
可我能听到。
她们说——
“尊上一定爱极了这个修士。”
“精心照料了这么久……真令人羡慕。”
我笑了。
嘲讽。
爱？
真是一个麻烦的字眼。
更何况清辉一个魔尊，也敢爱上我？
魔族与人族之间的仇恨由来已久。
她竟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真是蠢货。
她回来了。
在一个深夜，浑身是伤。
她将生生不息的幽冥火给我。
那些毒素尽数根除。
她回来之后，又开始啰嗦，只让人觉得烦躁。
后来，等到我彻底融合了幽冥火后，她开始送东西给我。
天地灵宝，应有尽有。
有时候，她甚至为了这些把自己弄得很狼狈。
而我只需要对她笑一笑，她便甘之如饴。
我的伤恢复得很快。
修为很快便回复如前，甚至隐隐有了突破的趋势。
我又能活了。
有些迷茫，不知道要怎样。
修真界回不去了，便留在魔域？
一留便是十年。
十年间，她带着我走过了魔域的每一寸土地。
看花海、神山还有魔域广阔无垠的星空。
我竟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
不必日日为了天下苍生而提心吊胆。
魔尊清辉是个有趣的人。
若非何晴来找我，这样的生活大概还会持续很久。
修仙界要攻打魔域。
何晴说知道我在魔域忍辱负重，如今只要与仙门联手，里应外合……
定能重创魔域。
何晴说宗门长老知道我在魔域之后，对我心生怜悯。
一个个都因我被折辱而气愤羞愧。
只要我愿意配合这一次行动，我便还是高高在上的清虚剑尊。
真可笑。
杀我的时候毫不留情。
利用我又如此的“情真意切”。
不过真可惜。
我在魔域没有如他们所愿“受尽折磨”。
我同意了。
将那些虚伪的老头子耍得团团转。
一定……很有意思。
我没想杀她的。
废人丹田，并不至死。
只是做一场戏，我会想办法给她一个更强的丹田。
但是……她死了。
死在我的剑下。
一点点没了气息。
死前，她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我的脸。
她叫了我的名字。
我看着这具身体失去了所有的气息，心中似乎并无波澜。
一个很有趣的人死了。
仅此而已。
我又成了修真境界的大英雄，回到了那座神山。
受人敬仰。
受人崇拜。
熟悉的日升月落，却让我烦躁起来。
我觉得神山很冷。
可我是修士，皑皑的白雪应无法侵袭我的身体。
后来我知道了。
缺了清辉。
日升月落时，再没有人在我耳边讲愚蠢的故事。
再没人缠着我种花、求着我下棋煮茶。
不是神山冷。
是我孤独了。
十年里令我熟悉的习惯一点点折磨着我，时时刻刻提醒我那个人永远消失了。
我亲手。
杀了她。
我爱她。
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我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思念与悔恨疯长，刺痛了我的心脏。
是爱啊。
这神山有什么意思？
清虚剑尊这样的虚名又有什么价值！
那些该死的老头，怎么值得我伤害她去诓骗。
我不能失去她。
我要复活她。
我堕魔了。
我找到了让人死而复生的邪术。
尽管这邪术需要付出千万人的生命，需要许多传说中才有的东西。
但那又如何。
我曾为天下苍生千百年，他们如何不能为我死一次？
还有那些东西……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定能找到。
谁拦我，我便杀谁。
修真界挡在我前边，我便毁了整个修真界。
许是被逼急了。
仙盟神秘兮兮搞了请神仪式。
我不怕，魔族的大军按照既定计划要踏破修真界。
可我看到了她。
万千人之中，隔着战场，一眼望到了。
记忆中的面庞如此清晰鲜活。
我知道就是她。
那双眼睛，不会错的。
可她恨我。
我亦不知如何与她相处。
我固执地欺骗自己，我说她是假的。
她不是我的清辉。
我想给自己一点儿时间。
重新接受她。
包括她所有的恨意。
她成了苍鄞的剑灵。
甚至……为了他闯秘境。
嫉妒使我冲昏了头脑。
再次见面，她提剑杀我，招招致命。
当晚，她入梦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
我清晰地感知到了她的恨。
她带着苍鄞去取圣墟水。
她帮助另一个男人。
要杀我。
可当她无视苍鄞几次险些丧命时，我突然释然了。
苍鄞？
比不上我吧。
当年她对我多好，这么危险的地方怎舍得我来。
我赢了。
是我对不起她。
我爱她，她要什么我都愿意给她。
既然她要我的命……有何不可？
我生命一点点流逝。
看着她在我的怀中消散，化作一缕青烟。
我畅快地笑出了声。
她为杀我而来。
她为我而来。
两次皆为我。
只是……为了我而已。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