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骧看了一眼手里的怀表。
这是一款很早就已经停产的老古董,连修理零件都无从寻觅。怀表已经坏掉,时分秒指针同时重叠,永远停留在数字12上。
搭载他的悬浮车在星海学院总车站前平稳停车。
司机用低轻的声音提醒:“目的地到了,您该下车了。”
阿玄和伊莎贝拉分别坐在桓骧左右两车,听见司机的话,阿玄打开右侧的车门,先一步下车,她警惕地环视周围,确认安全,向车里的桓骧伸出手。
桓骧拉住阿玄的手,走出车门,刺眼的光线使得他一时半会睁不开眼睛;当桓骧适应阳光以后,他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有些鼻酸。
想想距离被发配故土,已经过了两年。这两年桓骧经历了无数次生离死别,偶尔他也会在短暂的梦里梦见自己回到学校。
时光荏苒,真当他切切实实回到星海学院大门前,桓骧心里突然五味杂陈。
燕却离的车比桓骧晚到一步。
等燕却离带着手下的荆轲和亚瑟走下车以后,突然从四面八方迎上来数不清的人将他包围。
人们欢呼着,高呼“欢迎英雄”,并簇拥着燕却离走进星海学院的大门。
桓骧几人被澎湃的人潮挤出人群之外。
直到迎接的队伍走进星海学院的欢迎会会场,桓骧才站在远处喘下一口气。
“……明明我们才是扭转战局的那个。”赫尔墨斯不满地嘟哝着。
桓骧掸掸身上新换的长袍,率先走进星海学院的大门:“在人类的社会里,谁当英雄不全是看功勋。
而是看谁更适合当英雄。
这就叫政论需要。”
桓骧带着阿玄、伊莎贝拉和赫尔墨斯踏入学院大门,望着热闹非凡的会场,桓骧忽然笑了:“我们都是为了活着。”
赫尔墨斯极为不满:“可凭什么我们出力多的,不如他们这群拖后腿的活得好?”
“……那有什么办法,政论需要。”桓骧冷笑。
他绕开人群,径直进入校长办公的独栋大楼。通过认证以后,桓骧走上楼梯,在二层楼梯的拐角处,桓骧迎面撞见一个人。
一个身姿挺拔、容貌清丽的少女。
她还是那样冷若冰山,昔日的学生制服已经换成了正式战术师的新装。
少女与桓骧面对面站定,两个人都先是一愣,然后陷入良久的沉默。
桓骧有些尴尬地喊出少女的名字:“楚诗晴……”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反手打在桓骧脸色,桓骧的右脸立时肿了起来。
站在楼梯口的阿玄、伊莎贝拉和赫尔墨斯都呆住了。
阿玄没说什么,她见过那个女孩儿,知道那个女孩跟桓骧的关系不一般,于是知趣地不说话。
楚诗晴看也不看桓骧一样,直接绕开他,走下楼梯。
这会儿一楼有人用不大的声音说:“诗晴,我来接你了。等会跟我去我家吃饭吧?我父母想你了。”
桓骧斜眼看向楼下,站在一楼门口的是个模样俊秀的欧裔男生,他衣着华丽,打扮得光鲜亮丽,金色的短发经过精心打理。
跟他一比,桓骧的打扮顿时就矬了一截。虽然他今天换上一身新的战术师长袍,但却灰头土脸的,经年在故土行走,有时候连洗漱都是奢侈,风吹日晒,现在的桓骧就像从沙漠里走出来的。
他默默地看着楚诗晴走到那个少年身边,挽上少年的手:“我们走吧,路西。”目送着两个人相依相偎走出办公楼的大门。
这会儿二楼走廊的尽头,有人叫住桓骧:“来了,就进来吧。”
桓骧闻声走进走廊尽头的茶室,推开门就看见一间宽敞的茶厅,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
之前给桓骧打电话的男人就坐在正前方,他腮下长满络腮胡,看着像狮子般不怒自威,这就是星海学院士官学院的院长托尔,他曾经是星海三军部队的总司令,也是哥哥桓迦的老师。
桓骧在门口没急着进去,先是认认真真敬了个军礼。
托尔摆摆手:“别装模作样的,你以前见我从来不这么恭敬。我还真有点恶心,随便坐吧。”
桓骧脸色顿时换上嬉皮笑脸的样子,随便找了个位置一腚坐下去,翘着二郎腿,就像白领上班回家放松一样:“好歹我也在故土历练了两年多了。”
“看你这样还是一点没长进。”托尔揶揄他。
“是你让我随便做的。”桓骧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点塞进嘴里。
阿玄、伊莎贝拉和赫尔墨斯都等候在门外守着,防止有人来偷听里面两人的谈话,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你在故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为你骄傲,桓骧。”
“少假惺惺的。”桓骧吃掉手里的茶点,“我被你们坑惨了。”
托尔叹息:“相信我,朗贺三平的事情星海一直都不知情。正因为星海是被蒙骗,所以现在才为你平冤昭雪。”
说着,托尔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一个盒子,推到桓骧面前:“这是星海的核心议员们委托我代为交给你的勋章。”
“少来了。”桓骧看都不看那个盒子,“我哥已经死了,我才不想在沦为你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桓迦临终前有对你说了什么吗?”托尔突然问。
这句话让桓骧一怔,然后他作出痛惜沮丧的样子说:“没有,只是告诉我他之所以背叛星海,就是为了保护阿瓦隆的人们和夏娃。
星海是不可能允许一个人型变异兽存在的。”
“这样啊……”托尔叹气,“我对桓迦和他麾下的战术仿生人们深表痛惜,你哥也曾经是我的得意门生,希望你能明白,我对桓迦的感情是真的。”
“无所谓,反正人死了,你们怎么说都行。”桓骧喝了一口茶,然后从怀里摸出终端,他在终端上点点画画,片刻后托尔的终端响起提示音。
托尔看了一眼自己的终端,抬眼问桓骧:“这是?”
“提案。”桓骧说,“虽然我哥死了,但我待在星海,那些大人物也不放心吧?
所以我就不给他们添乱了,放我回伊甸岛,我会继续照顾阿瓦隆的那些人们。
物资什么的,都不用星海管,我会自己想办法。”
“呵呵,功成身退。你比你哥更知道进退。”托尔欣慰地笑了。
“不过,我有个要求。我要对星海资料库的查阅使用权。”桓骧指着托尔手里的终端,正好托尔翻到了这条,“阿瓦隆的城墙还需要加固,我需要对抗兽潮更成熟的技术。
星海的资料库资料齐全,所以我要查阅一下相关资料。”
托尔点点头:“好,我会告知,给你开放技术类查阅权限。”
“不。”桓骧放下杯子,“我是说,我要全部的查阅权限。”
“……”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桓骧和院长托尔两人互相盯着对方,不发一言。
外面阿玄和伊莎贝拉警惕地贴着屋门,静静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这有点强人所难了。”托尔说,“桓骧,你要知道,即使是黄金议员也无权尽数查阅资料库的资料,星海的资料库中涉及很多机密。”
“我对王子娶公主的童话故事也没有兴趣。
哪有人不喜欢听秘密的?”桓骧贼笑着说。
托尔皱眉:“那我更不能同意了。”
“院长。”桓骧打断托尔的话,“您觉得伊甸岛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规模的兽潮?
星海有意向我们隐瞒很多东西。
甚至如果我不去故土,连故土竟然尚存那么大规模的人类活动都不知道。
星海的这一手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瞒天过海。
连星海学院的学生都不知道故土七陆的真面目。”
托尔被桓骧问的哑口无言:“这……”
“不用解释,您是想说星海只是为了统一我们的思想教育对吧?
所以就隐瞒那些还在故土的恶劣环境中求生存的人们的存在?
我在故土呆了两年多。
在星海人们歌舞升平放烟花的时候,你们能想象故土的人们经历怎样的生活吗?”
桓骧镇定情绪:“如果没有我哥当初率领的A007,故土的人类早就灭绝了吧?
古人云:唇亡齿寒。
你们就不想想,如果故土七陆溃败,下一个目标就沦为星海了?”
“这……”
“我在故土七陆这段时间发现了很多异常的情况。
不仅是兽潮,我还发现了一股叫做支配者的势力,他们是由一种极为特殊的仿生人组建的组织。
它们携带病毒,感染能力极强,摆明就是冲着星海去的。
还有朗贺三平,我不确定他属于哪种势力,可能是支配者也可能是除了支配者以外的势力。
它们可能已经渗透进了星海。”
桓骧的话让托尔为之一振:“你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当做是假的。”桓骧说,“我以前听我哥说起过您的为人,我觉得你不像那种争权夺利的人。
星海有些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就算是偷渡数据库,也要查。”
“桓骧,你究竟要查什么?”
桓骧转身:
“星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