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对死亡时,人便不再会完全理智的思考。
当面对恐惧时,人便会情绪激荡、易于煽动。
群情激奋的人们声嘶力竭地咒骂着,冲向摩根。
不再有人听从摩根的命令。
然而此时摩根却不惧反笑:“哈哈哈哈,不错,非常不错。桓骧,你真是比你那个笨蛋哥哥强太多了。
只可惜,你太不够聪明。
阿玄,还不动手吗?”
“?!”
桓骧被摩根这句话引得一阵错愕,他回头看去,此时阿玄就站在自己身后,高高举起长刀,临头劈下!
“闪开!”
千钧一发之时,从旁一人冲上来撞开了桓骧。
阿玄这一刀直劈而下,尽管桓骧得以幸存,但那个撞开桓骧的人被这一刀拦腰斩断。
短暂的死寂——
“父亲!!!”
楚诗晴声嘶力竭地扑倒倒地的楚平澜身边。
楚平澜已经倒在血泊中,自他的腰部,上半身和下半身被一分为二,五脏六腑流出腹部的伤口。
他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
“父亲!父亲!”楚诗晴哭得梨花带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我,”楚平澜颤抖地抬起手,轻轻抚摸楚诗晴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丫头……以……后,爸……就不……能陪你了……对……不起,到最后……都没能看……你嫁人……”
楚平澜微微看了一眼在旁的桓骧,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桓骧示意温蔼的微笑:“桓……骧,诗晴……就拜……托……”
也许他是想说就拜托给你了。
也许他是想说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但无论楚平澜想说什么,最后他都没能说完,在躯体短暂的抽搐以后,这个昔日宰相手下的狼顾,再无声息。
在最后,楚平澜用接纳桓骧的方式,向自己的女儿说完了一切他一直难以启齿的话。
男人都是笨蛋啊,做了父亲的男人更加笨蛋。
直到临死,他顶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也没能表达心里真正的想法,被女儿误解,被女儿讨厌……
那些都是他想解释的,但归根结底,其实他想说的,只有那句女儿我爱你吧?
“父亲……”楚诗晴轻轻抚摸父亲的脸庞,然后豁然起身!
她从旁边倒地的处刑人尸体上端起枪支,瞄准阿玄。
就在她要开枪的时候,突然桓骧挡在了她的视野前。
“桓骧!你让开!”楚诗晴怒吼。
“该杀的不是阿玄,是摩根。他控制了阿玄。”桓骧辩解。
“不可能!她是你的仿生人,她自始至终都在欺骗你!你看不出来吗?!”
“……不,她没骗我。”桓骧看向与他遥相对峙的阿玄。
虽然阿玄外表没有变化,但是她的眼神却变了。
最重要的是,只有桓骧知道,阿玄的意识已经改变,此刻的她是隐藏在阿玄内心的另一个人格。
——塞恩玄女。
“呵呵,想不到吧?桓骧,从你离开星海的那一刻,你所做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现在,你就跟你最爱的战术仿生人好好玩吧。”摩根抬头,一辆悬浮车冲破围住他的人群,抵达摩根身边,“星海哺育计划已经开始,我将进化为神,而你们,都不过是注定牺牲的蝼蚁。”
“蝼蚁?”桓骧无视已经失去阿玄人格的塞恩玄女,侧对着塞恩玄女与楚诗晴,笑吟吟地看着摩根,“你心卑微如蝼蚁,就算进化成新人类,又有什么用?
朗佛李德。
你恶贯满盈,现在你应该偿还代价了。
里恩!
宰了他!”
“用不着你说!”
人群之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凌空跃起!
他手举漆黑地重剑,以劈山裂石之势,挥剑竖直斩下。
巨大的力量将悬浮车直接砸成铁皮。
连同车里的司机一同砸成肉泥,摩根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被里恩反手用重剑砸得筋断骨折。
摩根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里……恩!你居然没有死?!”
“是啊,非但没有死,现在的我更强了,我可以轻易碾杀你。”里恩将重剑插在地上,然后骑在摩根的身上,一根根的掰断他的骨头。
整个广场都回荡着摩根的惨叫:“这是我替我的兄弟还你!这是我替我嫂子还你!而这!是我替我的妻女还给你的!
朗佛李德,今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摩根哀嚎着,却从不曾求饶,他大叫着,他狂笑着,他狰狞地嘲讽着:“哈哈哈哈,你们这群无能的人类,就算杀了我有什么用?
哺育计划已经启动,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他仰天大叫:“伽玛文明!让地球上这些蝼蚁弱鸡,迎接您的君临吧!”
里恩拔出重剑砸烂了摩根的脑袋。
当他如释重负地将目光从摩根身上移开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抬头望着天空。
天空忽然阴沉,浓云遮盖天光。
仿佛有一场倾盆大雨将要降下。
攸忽,一道诡异的光刺破云层,随着那道光愈渐扩大,云层被光拨开。
在耀眼炫目的光芒里,人们看见云端之上站着无数黑影,它们居高临下俯瞰着星海与故土的人类,就像神明俯瞰蝼蚁。
“人类……臣服吧,你们终将迎来毁灭。只有臣服我等的奴隶,可以得到神之馈赠。”
“神?就凭你们也配称之为神?”桓骧冷笑。
然而此刻,周身不断有人朝云层之上的黑影走去,他们露出虔诚的神情,朝那些伽玛人三叩九拜。
桓骧看向周围的那些人,令他震惊的是,连变为塞恩玄女的阿玄也在其列。
“阿玄!”桓骧追上去,想要拦截。
阿玄转身一道在两人直接劈开了一道裂痕,桓骧被逼退了几步。
天上降下一道光幕,宛如极夜里的北极光。
叩拜伽玛人的人类一一走进光幕里,消失不见。
“阿玄!”桓骧再次追上去,他抓住阿玄的手,却被阿玄甩开,只取下了阿玄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在喷泉晚会上桓骧买的玩具戒指。
他眼睁睁看着阿玄走进光幕里,踪影皆无。
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剧震。
星海各个城市外围的薄膜碎裂,构筑在各个城市之间的枢纽道路也开始消失。
建立在建木树冠上的城市失去了悬浮在天空上的动力。
地面街道开始塌陷,高楼大厦渐渐倾颓。
人们哭喊着、奔逃着,有的人被废墟瓦砾砸死,有的人从高空坠落尸骨无存,一刹那安逸度生的星海沦为人间地狱。
桓骧拉着楚诗晴朝001号城狂奔,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状况不对,好在他作为奇点,地球意志之子,远比其他人要强。
楚诗晴已经十分虚弱,其他留在核心城的人们一个个像是被掏空了身体,摊在地上,动也难动。
桓骧将楚诗晴横抱起来,边跑边跟赫尔墨斯取得联系:“姜樊老师!赫尔墨斯!你们听得见吗!”
通讯器另一端只有杂音,听不见回复。
此时楚诗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桓骧……你放下我,自己跑吧,不然我们都跑不了。”
“说什么蠢话,我费那么大劲,难道就救一个空气吗!”
距离001号城市的通路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此刻桓骧已经全开灾厄之力,可步行的速度终究有限,他的体力即将耗尽。
突然!
一阵疾风自桓骧的身边掠过。
桓骧错愕地驻足。
一辆十分滑稽的悬浮巴车拦住了他的路。
车门打开,一个苦瓜脸的男人探出车窗:“快上车。”
“团长?你还活着?!”桓骧抱着楚诗晴登上车。
“我们可是格陵兰多马戏团,哪那么容易死翘翘。”莱娜笑嘻嘻地说,“多亏了姐姐我的占卜术哦?”
“厉害。”桓骧称赞。
“托尔院长和你的朋友都已经坐车离开,已经抵达伊甸岛,我们去阿瓦隆城跟他们会合。”
……
数小时后。
故土伊甸岛 阿瓦隆城作战中心。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愁云惨淡。
从桓骧抵达以后,他们一直在商量对策,但归根结底没人对星海的核心有太多了解,更不谈一个有效的对策。
星海仍旧处于崩毁状态,并且光是这几个小时里已经发生过不下3次9级地震。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随着星海的崩塌,天灾已经来临。
天空降下黑色的雨,凡是人类皮肤被雨水淋到,会立刻染病,症状类似阿尔森病毒。
“根据我在资料库得到的资料,我猜测无论是阿尔森病毒还是大灾变,恐怕都是建木之种的原因,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结局建木之种的哺育计划。”
桓骧来回踱步:“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
“你说。”
“在哺育计划完成之前,炸掉它。”
“开玩笑,建木之种是伽玛文明的高端造物,哪是说炸就炸的,能炸老子早去炸了。”托尔说。
“你们当然炸不了了,那可是能引发大灾变的奇点。”桓骧说,“要用魔法对抗魔法,炸它,还得我来。”
“什么?不行!那可是送死!”姜樊带头反对。
“老师,你们当初看中我和哥哥不就是想利用我们,怎么现在心软了?”桓骧挠了挠头,“唉,早知道就不答应老楚照顾楚诗晴了,帅不过三秒,我就要食言了。
我说院长,就拜托您老牛吃嫩草,照顾楚诗晴啦。”
“我说异能者,不如让我去吧。”格陵兰多团长起身,“到时候我们马戏团,莱娜,就交给你了。”
“喂喂喂,我还没说什么,你不要就留遗言啊。”桓骧翻白眼,“你又不是奇点,你又没有诞生在虚空幻海,异能者你了不起啊?”
桓骧走到团长面前,拍了拍苦瓜脸的肩:“我说,你们要真那么舍己为人,就去故土帮忙救人疏散,阿瓦隆据点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由院长指挥,名徒出高师嘛。”
桓骧转身离开作战会议室,他来到医疗部,在房间门口默默看了一眼楚诗晴和伊莎贝拉:“……就这样吧。”
……
天空降下黑色的雨,云层落下红色的陨石。
在黑与红之间,世界再度迎来末日灾变。
地震、海啸、火山、陨石、大火、暴雨、瘟疫……
安洁望着那令人绝望的惨像,她突然有些想念很多年前帮自己出头的那位前辈。
要是当时自己没有因为怯弱,而疏远他就好了。
如果他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力挽狂澜呢?
“安洁,你看那个。”安洁的战术仿生人指向天空,一道烟火信号在伊甸岛上升起。
“是院长!”安洁大喜。
所有看到信号的战术师不约而同打开终端。
托尔的音像接入终端里:“我的学生们,好久不见。
无论你们现在身处哪里,在做什么,我都在陪伴着你们。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天灾已至,星海已毁,但我们人类的火种仍在。
接下来,恳请你们停下,听我说……”
……
“我还有多久?”桓骧问。
“……根据估算,还有5个小时,哺育计划就会准备完成,也可能更快。”赫尔墨斯犹豫了一下,“战术师大哥,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桓骧笑了,狠狠揉了揉赫尔墨斯的头:“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我可是很怕死的,到时候一定活着回来。”
“我走了。”桓骧披上战术师长袍,“你可是我们队伍现在唯一的男子汉了,两位美丽的大姐姐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老大,我一定不会让她们改嫁的!”赫尔墨斯胸有成竹地说。
“哪跟哪啊,以后少看点乡土味的爱情故事。”桓骧擂了赫尔墨斯一拳,然后离开,直接进入阿瓦隆的车库,驱车再度前往星海的核心。
他径直开车来到海岸准备滑翔起降,却看见一个庞然大物跃出海面。
遮天蔽日的巨大鱼头,还有那个桓骧只在一瞬间看见的站在巨大鱼型变异兽身上的人影。
桓骧踩刹车停下,开门下车,在岸边驻足。
巨大的浪花在水面上翻涌,蓝色的鲸鱼头部浮出水面。
桓骧看见坐在那只远比蓝鲸还要大几百倍的巨大鲸鱼背部的人,脸上显现怒气:“朗贺三平——”
“哎呀,吓死我了。”朗贺三平一脸得意地看着桓骧。
忽然,在他的身后又闪出几个人。
有的桓骧不认识,但有的桓骧十分熟悉,比如密涅瓦的城主伊索尔德,还有……星海002号城市的秘书长希露!
“希露!”
“哎呀,小弟弟还记得我呢,姐姐真是想死你了呢。”希露拍了拍她身边的人,“还有我们的城主大人。”
“城主……你是……迪法大哥?!你还活着?!”迪法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又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还有我。”
这个声音乍听起来有些陌生,但陌生的不是音色,而是语气。
桓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群怪异的仿生人中间走出的男人。
他,
是真正的前任英雄。
星海的第一战术师。
桓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