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大门。
依旧是那幅巨大肖像画。
瘦小的仿生人男孩伫立在肖像画下,垂着头,仿佛站着睡着了。
他听见有人走进门来,忽然抬起头,眼睛里流露红色的光:“你竟然还活着。”男孩儿嘴角高挑,展露出癫狂和玩味的笑。
“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有句话我很喜欢:人生如戏,命运就像既定的剧本,你只能扮演你应该扮演的角色。
但即便是配角,也可以比主角更加出彩。
只要,你会抢戏。”桓骧踏步上前。
“我还没抢到我的戏,怎么可能死在这种犄角旮旯。”
赫尔墨斯表情越发狰狞:“难缠的家伙!”
红色闪电在漆黑的空间中咆哮,但这次那些红色的闪电根本无法接近桓骧,所有劈在他身上的电流都被弹开了。
赫尔墨斯的瞳孔微缩:“是抗体?!”
“抗体?对抗阿尔森病毒的抗体?”桓骧大喜,“看来你还真知道什么,所以才能在阿尔森病毒的干扰中保存理智。”
“……我并没有感染阿尔森病毒。”赫尔墨斯低沉。
“什么?”桓骧一怔,“但你的症状?”
“这只是伪装。曾经有人想暴力征收我爷爷留下的房产,他们带着很多仿生人来强抢。我只有把自己,把这里伪装成鬼楼,他们才不敢靠近。
那些仿生人视我为感染源,不敢靠近,所以把这里隔离。
如果不是你们披着光学迷彩,根本无法靠近这里。”赫尔墨斯握紧拳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抗体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桓骧知道赫尔墨斯不是真正的感染体,马上放松下来:“因为你拿我没办法,而我开导了你。
你已经从你的困境中走了出来,不是吗?
作为报答,你应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我是仿生人而已,不需要按照你们人类的道德标准去做事。”赫尔墨斯仍然倔强。
“OK,我们做个交易。我把你从这里带出去,你跟我混。我给你栖身之地。”
“我不需要,我要陪着我的爷爷……”
“他已经死了。”桓骧斩钉截铁地打断赫尔墨斯的话,“你早就没有栖身之地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
你不过是守着虚无缥缈的过去苟且偷生,这不是弗兰德期望的。
不会再有人说他是你的爷爷,也不会有那么一个老人真切的叫你的名字。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除了跟我走,你只有被销毁,连同这栋房子一起。
他们留着你,不过是惧怕阿尔森病毒的扩散。但现在你已经解脱了,外界的干扰信号在你暴走攻击我的时候,就已经混乱了。”
“你胡说!爷爷他还在!”
“他当然还在,在你的脑袋里。只要你还想着,走到哪里他都陪着你。
而不是把自己束缚在一间破房子里。
赫尔墨斯。诺依曼,一个主人能给仿生人起名字,在这个人类与仿生人充满嫌隙的时代里,寄托着何等的情感?
我以前看课本里听说过诺依曼家族,他们是有名的信息科技家族,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就出自诺依曼家族的祖先之手。
在你看来一个名字只是代号,但在弗兰德看来,给你起了名字,就是接纳了你。
你有义务把诺依曼家族的荣耀抛洒在大地上。”
“呜……”仿生人男孩呜咽着不做声,他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昏暗的意识空间亮了起来,一个又一个巨大水泡升腾起来,那里是弗兰德与赫尔墨斯相处的一点一滴。
男孩儿放声大哭。
一个仿生人,竟然学会了哭泣。
水泡飘荡在半空中,然后“啵”得爆开,每爆开一个水泡,就有一道白光闪过,眼前越来越亮。
待到所有水泡都被戳破,纯白点亮了桓骧的视野,他看不清一切,视线愈发模糊。
“战术师?战术师!”
桓骧被摇晃醒,睁开眼睛,一缕和煦的光照进破旧的窗户,外面隐隐有鸟叫的声音。
阿玄扶起桓骧,面露愧色:“抱歉,战术师,我中了敌人的计策,没能保护好您。”
“没事,因祸得福。”桓骧回头斜视上方。
位于别墅最顶层的画室大门吱呀一声拉开,一个男孩儿从里侧走出,他跟桓骧在意识幻境里见到的不太一样了,从外观看就是个普通的人类男孩,脸蛋上仍然有雀斑,但仿生人特有的纹路已经不见了。
男孩穿着十分有文艺气息的中世纪童装,带着棕灰色的贝雷帽,身上一件白色的衬衣和棕色的坎肩,下身是灰色的网格短裤和长筒白袜,脚上一双亚麻色的靴子。
看起来是想象不到的乖巧。
“那个……”
“战术师他是?”
“他就是这里的主人,赫尔墨斯。诺依曼。从今天开始,这家伙就是我的小弟了,差不多我们一个战术师小队的取经阵容就齐了。”
“你好,我是阿玄。”
“那个……我,我是赫尔墨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男孩儿怯生生地。
桓骧打断两个人的寒暄,插话进来:“我们言归正传。赫尔墨斯,我要问你两件事。
第一件是你怎么知道阿尔森病毒存在抗原的?”
“……我也说不太清。”赫尔墨斯指着自己的脸,“我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阿玄姐姐是战术仿生人吧?
战术仿生人都是由真人改造,所以外表看起来跟人类一模一样,而且机能上结合了人类的潜能更加强大。
但我只是第一世代造出的仿生人,介乎量产与战术仿生人之间,区别是身上应该有仿生人纹路的。
就在爷爷的亲女儿他们离开以后,我试图寻找方法守护爷爷的庄园,过程中我在爷爷的遗物里找到一张云图。
上面绘制是一个潜藏在故土的大型资料库。
我并没能找到它的所在,但是在我彻底研究爷爷留下来的家族资料以后,曾经有过一次意外,访问到了这个神秘资料库的一部分内容。
得知了阿尔森病毒存在抗体,可是记录模糊不清,如果不是见到战术师您,我甚至不敢相信这份记录的真实性。”
“云图?发给我看看。”
“好的。”赫尔墨斯信手操作,云图迅速被传入桓骧的终端。
连桓骧都有些讶异赫尔墨斯的操作流畅,看似简单地传输,即使是伊莎贝拉也得耗时一分钟,但赫尔墨斯一瞬间就完成了。
“厉害啊,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从哪学到的这么高超的信息技术?包括改造堡垒。”
“自学的,爷爷留下的资料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就明白。
可能因为我的定位就是数据型吧。”赫尔墨斯有点不好意思。
“我还真是捡到宝了。”桓骧粗略看了一遍云图,虽然确实看出来这份云图记录了目前连星海数据库都没有的信息,但无法深度解析。
桓骧打开终端的传输页面,准备交给伊莎贝拉分析。
赫尔墨斯拦住桓骧:“战术师大哥,你这样是会被密涅瓦截获情报的。”
“嗯?”
赫尔墨斯补充:“密涅瓦几年前换了新城主,他很可怕。把密涅瓦变成了一个大型奴隶营,有人想求救,却别截获信号。
你这样贸然联系外面的人,会被捕捉到坐标。
我帮你设置一个独立联络通道,可以暂时规避他们的信号拦截。”
“厉害了。”桓骧服气,云图传输给伊莎贝拉后,另一边伊莎贝拉联络到战术师,大为开心与庆幸。
大概嘱托几句后,桓骧继续问赫尔墨斯:“第二个问题,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密涅瓦幸存的忒休斯之船成员?”
赫尔墨斯闻言,神色黯淡:“你们来晚了。费德爷爷已经死在奴隶营了,被城主的手下亲手打死的。”
桓骧和阿玄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惊讶。
虽然来之前桓骧考虑过这种情况,但完全没想到堂堂学者竟然被活活打死在奴隶营。
“战术师,那我们……”
桓骧沉思片刻,问赫尔墨斯:“我要找到费德留下的所有东西,你能定位吗?”
赫尔墨斯操作一番,回答:“嗯……费德爷爷大部分东西都还在奴隶营,但是我查到费德爷爷死去的第二天,城主就从奴隶营拿走了他一部分遗物。”
桓骧愣住:“城主为什么要拿走费德的遗物?……赫尔墨斯,我给你信号源,帮我匹配一下。”
“好的。”桓骧传给赫尔墨斯的信号源来自朗贺三平,果不其然,就在费德死去的当天,在城主府匹配到朗贺三平的信号。
“战术师,密涅瓦竟然跟朗贺三平有合作?”阿玄十分震惊,“可是我记得那时候朗贺三平……”
“他不是人类。”桓骧眉头紧皱,“我记得那时候朗贺三平的眼睛,他不是人类,但跟支配者似乎也不太一样。
A007兵变的时候朗贺三平也在场,他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们要抓住他,这次决不能再让朗贺三平逃跑。”
桓骧深思熟虑:“阿玄,你跟赫尔墨斯一起去城主府附近。赫尔墨斯你给阿玄和你,建立一个跟伊莎贝拉他们通讯的私聊频道,你们里应外合,务必要找到朗贺三平。
现下的情况,我想他还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一定还在密涅瓦。”
“那战术师大哥,您呢?”
“我要先潜入奴隶营,确认一下费德其他的遗物。分头行动,快。”桓骧下达指令,跟阿玄和赫尔墨斯兵分两路。
桓骧披上光学迷彩,在城中探查情况,确认到有人正在搜抓奴隶。
桓骧将计就计,脱下光学迷彩,然后做好伪装,换上一张假面,毕竟朗贺三平在城内,他不得不的提防,避免打草惊蛇。
他悄无声息地混入被抓捕的新奴隶中。
密涅瓦的士兵押送着奴隶前往奴隶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朗贺三平并没有出现在城主府,而是跑到奴隶营。
桓骧所在的奴隶队伍,半道竟然被截下来。
桓骧低头,用余光偷看,看见朗贺三平一身武装,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士兵见到二人,立刻行礼:“城主!朗贺大人!”
这个看起来雍容妩媚的女人居然是城主。
“等一下。”朗贺三平拦下队伍,“最近我们要例行检查每一名奴隶。”
他说着,款步走过每一个人的面前,最后在桓骧的面前停下:“毕竟,我怕有老鼠闯进来,打断了我和城主大人的亲切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