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资格直呼我的名字!”男孩居高临下藐视桓骧,轻轻抬手,向桓骧挥动。
巨型机械收到攻击命令,迈开笨重的步伐,踩向桓骧,泰山压顶般的力量,落地地动山摇。
桓骧早有准备,见状掉头就跑,巨人一脚踩空;赫尔墨斯也不急于让巨人追击,而是走回画室,启动攻击模式。
巨人重新站直,胸口两侧的门打开,两挺机枪自门里推出来,枪弹上膛,火舌狂暴,子弹如暴雨般攻击桓骧。
桓骧也迅速反应,不再绕着场地外围跑,而是直奔巨人。
他卷起袖子,露出袖口的皮制护腕,这是他自己做的多功能护腕,里面藏有便携武器和各种工具,其中包括攀岩中的飞爪。
桓骧瞄准巨人的腰部发射飞爪,确认牢固以后,借惯性竖直攀上巨人的身躯。
画室的门内,赫尔墨斯发出怒吼,无数被改造过得仿生人卫兵从巨人全身各处的小房间里涌出,它们绕上楼梯,追击桓骧。
但桓骧是直线攀岩,总比它们快一些。
最后桓骧先一步到达画室门前,他正要推门而入,听见门里赫尔墨斯略带惊恐的声音:“不要!不要进来!我……我告诉你!这里已经被设置成我的意识空间,只要你敢进来,我就会启动意识防御!
你也不想被烧成脑废吧!”
“呵。”桓骧顿了顿,豁然推开画室大门,一瞬间白光笼罩。
……
“鉴于赫尔墨斯为仿生人,不具备人权法则,故将弗兰德。诺依曼先生的遗产分配权通过判决交给独生女及其嫡孙。
休庭!”
铜锤落在桌面上,掷地有声,陪审团欢呼着。
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为什么?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在这里画画,想在这里陪着爷爷……”
话未说完,男人已经抄起铁棍狠狠打在仿生人男孩的身上。
女人向他丢东西,画笔和颜料丢的仿生人男孩满身都是:“我呸!你只是个仿生人,是机器,是东西,凭什么想跟我和我儿子争我父亲的财产?
给我滚出去!”
为什么……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这张画,这是爷爷画给我的,我可以不住在这里,我可以走,求您把这张画给我!”仿生人男孩跪在台阶下苦苦哀求。
“想得美!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老爹留给我们的!”
“可你们不是不喜欢这些画吗?”
“但它能卖钱啊。”女人和丈夫收拾着墙上的画作,运货的货车在别墅的大门外急停,负责清点货物的交易者在计算器上盘算:“这张很不错,我看过它在西雅图的展览,12万吧。”
“这可是我爹画了三个月的画,还得过奖呢,算20万吧?”
“15万,最多。您要知道,拍卖也是有各种情况的。”
“好吧好吧。继续点。”女人挥手,负责搬运的人们暴力地将装裱油画的画框码上车。
为什么?!
“你看这张,多少钱?”女人和丈夫在交易者面前展开那副巨大的油画,画的是一个男孩,一个仿生人男孩。
“咦?这怎么有点眼熟?”交易者疑惑。
“啊,这是我家老爷子给一个仿生人男孩画的,就是门外那个,值钱吗?”
“不值,你知道的,人们对仿生人心有芥蒂,有谁会收藏一个仿生人男孩的肖像呢?它一文不值。”
“那就……撕了吧。”
不——
不要!
女人和丈夫一人抓住巨幅肖像的一角,刺啦一声,画被撕出一道豁口。
那一刻,
仿生人男孩动了!
他疯了!
他冲向屋子里所有的人。
他拼死抢过那张被撕裂的油画。
女人哭闹着,男人愤怒着。
负责搬运交易的运输公司负责人高声叫着,挥手。
那些负责搬运货物的员工们抄起准备好的枪,冲进别墅里,枪林弹雨扑向仿生人男孩。
他被打的千疮百孔。
但他至死都背对着所有人,把油画仅仅护在怀里。
他觉得十分疲惫,但心里却十分开心。
他终于保护了爷爷的东西,就像真正保护着爷爷。
愤怒的诺依曼家女儿和她的丈夫对着倒地的赫尔墨斯拳打脚踢,循环液从背后的弹孔中淌出。
人们将他架起。
“算了,弄上车,等会拉到回收站,可以换点卖废品的钱。”交易者满脸厌恶地摆摆手。
“等等,他手里的画弄出来,说不定到时候可以当成噱头,也能卖点钱。”他忽然叫住拖着赫尔墨斯的人,叫他们掰开赫尔墨斯的手,但赫尔墨斯仅仅护住那张画,怎么都掰不开。
交易者大发雷霆,掏出打火机:“你不让我们拿是吧?那我就连你一块点了!”
火苗在触碰画纸的一瞬间陡然升腾,顷刻间那张肖像画被付之一炬,火光在赫尔墨斯眼中雀跃。
他感觉不到疼痛,即使火焰将他手臂烧得变形焦黑。
他哭不出来,也没有任何的情感流露。
只能怔怔的看着火焰在他的臂弯间跳跃,最后化作黑色的飞灰。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你们根本就不喜欢那些画!
对你们来说,那只是毫无意义的涂鸦,是看不懂的艺术,是一张被颜料填满的纸!
可那对我来说……
——是全部啊!
“滚……”
“哈?你区区一个仿生人,居然敢对人类出言不逊?”
“滚出去!!!”
赫尔墨斯的眼睛里突然闪烁诡异的光色,由黑变蓝,由蓝变红。
赤红色的代码在他眼睛里流转。
本来已经失去了循环液流动,全身僵硬的赫尔墨斯突然力大无穷!
他挣脱了那几个架起他的搬运工的手,他从未如此动作迅捷。
他一跃而起!
他挥拳出击!
那些看起来雄壮如牛的人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包括诺依曼家的女儿和女婿在内,抱着他们尚在襁褓的孩子。
所有人落荒而逃。
赫尔墨斯追出门外,抢回了那些画作,并精心地将一张张油画重新挂在墙上。
他反锁了别墅的大门,并将这里设置成一座囚笼。
困囚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对过去的留恋。
……
一幅被放大十几倍的油画肖像展现在桓骧的面前。
它就像被画在一栋摩天大厦上的肖像画,画面里的男孩栩栩如生,脸蛋上有清晰可见的雀斑,但笑的很灿烂,画面写实细致,甚至连区分仿生人和人类皮肤之间的细节纹理也一丝不差。
桓骧仰望那幅油画,注意到,在肖像画的眼睛里,有微不可查的存在,那是一扇门。
肖像画的男孩瞳孔里有两扇一模一样的门,跟画室的大门装饰如出一辙。
当桓骧再走近一些观察,发现两扇门是透明的,可以模糊看见门里有人影。
其中一扇里是一位正在画画的老人,另一扇门后面是仿生人男孩儿赫尔墨斯。
再走近一些,画上有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以男孩内眼角为横线,鼻梁为竖线,形成了一条十字架。
在横纵两条线的交汇处,出现了类似虫茧的半透明白色物体。
之前桓骧所见的那个身上有红色铭文的男孩儿赫尔墨斯就蜷缩在虫茧中,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越是凑近,桓骧越能感觉到明显的负面情绪。
孤独、悲伤、渴望、失望、思念……
唯有孤独的人才能体会孤独的悲怆。
没有人是忘不了一个人的,只有你需要,你才会紧紧抓住不放。
怀念着流逝之人,并非你无法忘却,而是你不想忘却,所以作茧自缚。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友情亦可。
只有你愿意狠狠记住的东西,才是你在心里至关重要的存在。
可人之情感,就是这么贱。
你明知失去的东西已经回不来,抓着它就像抓住一株仙人掌,你的手鲜血淋漓,你痛彻心扉。
可你就是不愿意放下,即使心知它对你除了折磨和痛苦,毫无作用。
它成了茧。
成了埋在心里的病毒。
“滚出去!滚出去!”赫尔墨斯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他嘶吼着,他呼喊着,但他无能为力里。
这里是他意识中的幻境。
桓骧停住脚步,他指向肖像画的左眼。
左边瞳孔的大门打开,躺在病床的老画家出现在门中,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就像一尊蜡像。
“逝者已矣。就算你抱着回忆度日,他也回不来。何况你为了这种执着,变成感染体。”
“是他们先伤害我的!”赫尔墨斯愤怒地大叫。
“你已经报复了他们,剩下的只有你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里,一百年。
就算你再关上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弗兰德。诺依曼也死了。”
“你住口!你闭嘴!爷爷他才没死!”
“那你让他叫你的名字啊!”桓骧质责着赫尔墨斯。
“记忆终究是记忆,你能无数次在自己心里重放弗兰德的一生,但你永远听不见他叫你的名字!
因为他从来没有叫过你‘赫尔墨斯’。
过去永远是过去,你憎恨的那些人早就因为安度现在,过的无比快乐。
弗兰德的孙子都已经老死了,他的女儿和女婿早就化作黄土。
只有你把自己困在这里,毫无意义。
过去的记忆,你早就该扔掉,然后迎接现在。
这也是你的爷爷,弗兰德。诺依曼为你起名叫做赫尔墨斯的原因,希望你像赫尔墨斯一样乘风而去,迎接未来。
就算你把自己困在这里,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呜——”意识幻境里传来男孩儿呜咽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在阿尔森病毒的侵蚀下保持理智的,但既然你有这个本事,我需要你的帮助。”桓骧朝虫茧里的男孩儿伸出手,“跟我混吧,赫尔墨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会麾下的战术仿生人,你将迎来你的新生。”
“不……不……我不会离开的!!”赫尔墨斯短暂的犹豫,他突然失控,红色的闪电随着他的吼声,在意识空间中闪灭。
一瞬间平静地意识空间变得躁动,雷鸣电闪,赤红色的雷电落在桓骧的脚下,炸做一声霹雳。
桓骧下意识地退开一步。
“不……我要失控了!我要失控了!你快跑!”
赫尔墨斯的声音被雷霆淹没。
数道红色的闪电落下,其中一道直击桓骧。
爆炸之声在桓骧的耳边溅开!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红色的血光在桓骧的眼前晕开。
完蛋!
这次,
真的被防御系统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