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一直无神地望着已经结束了的电影屏幕，身体被他晃了几下，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地掉得更凶，他索性将我整个人都转了过去，眼睛睁大着看着我，语气明显地加重，几乎是低吼出声，“钟芊芊你说句话，怎么了？！”
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纠结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眉间紧蹙，双唇抿了一条直线，眼睫剧烈地颤抖。
下一秒，白宴突然张开了双臂，将我整个人都拥进了怀里，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的颤音比我还要激烈，“钟芊芊，你别这样，你说话……”
他的气息，已经完全地将我笼罩了起来，我没有躲开，只是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的后脑，脑海里全都是唐雪柔给我看的那段视频，白宴说，他要将一切失去的从我身上讨回，对于他而言，我就是他无法发泄在我逝去的父母身上所有怒气和怨念的出口，一个工具。
我不要，绝对不要，我的人生，难道就要一辈子持续在这样的煎熬里，痛苦一世？
“对不起……”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抑制不住，将一直以来深埋于心的这三个字说出了口。
“什么意思？什么对不起？钟芊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后影，认真地道，“唐雪柔找过我，告诉了我一些事，还给我，看了一段视频……”
话只说到这里，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白宴的呼吸重重地顿了一下，环抱着我的双臂僵了一僵，才慢慢地将我放开，与我退开了距离，脸色布满了沉沉的阴霾，眼睛睁得很大，露出了很是惊愕不已的眼神，声音都染上了一分几近破碎的颤抖，“你，说什么？”
我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他那双因为过于震惊而被他睁得发红的眼睛，我知道在他心里唐雪柔的形象有多么干净贤良，他绝对没有想到，唐雪柔会将他隐藏已久的秘密私下暴露给我，将他一直以来精心策划的计划，一清二楚地告知于我，这个本该什么都不知道，傻傻地等着承受他的报复的人。
到现在等我自己开口向他问清楚，他的打算，可算是毁了。
我明知道如此，还是将那天唐雪柔找到我告诉我的话一字不落地全部说给他听，包括当时她对我的劝告，要我及时离开白宴以免受到伤害，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
当我说到最后，我亲眼看到他注视着我的目光变得滚烫，眼中有什么东西“腾”地一下燃烧起来，眼角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整张脸面色阴沉得可怕，好像狂风暴雨来袭前的天空，阴暗得叫人呼吸不畅，几近窒息。
抢在他彻底爆发以前，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眼睛早已被咸涩的泪水冲得肿胀，心里涌起来的酸涩也未减下半分，“当年的事，我知道了以后也很震惊，如果可以，只要是我能做的，我希望可以尽量地弥补你，我知道放下很难，可如果不放下，你会一辈子都痛苦。”
他的眼睫颤得像扑闪的翅膀，原本黯淡如墨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亮光，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牙齿咬着下唇，“如果你能觉得好受点的话，当年一天之内失去父母的，不是只有你，这些年来过得艰辛刻苦的，不是只有你，一直以来生命里有所缺失，孤独难过的，也不是只有你……”
还有我，我也是一样的，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自以为足够坚强，一个人挺过了很多事，可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只要回想起来我也会难过，会觉得无辜，会悲伤得掉眼泪，所以我能理解你，与你感同身受，就算明知道你恨我，我也做不到反过来恨你。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这些年，我也，承受着煎熬。
很久，很久的沉默。
久到我几乎要以为，时间是不是就这样定格住了。
我看着白宴，他高大的身躯挡在我的面前，投下了一大片的暗影，将我完完全全地笼罩了起来，他也始终在看着我，连眼珠子都一动不动，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透过我的双眼，看清我的内心深处，挖掘我是不是存在了其他的真实想法。
我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地将衣摆给紧紧捏住了，两只手藏在身下，几乎将我自己的指骨捏碎。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一把伸出手将我的手拉了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抓得很是用力，我甚至感觉到了从他掌心里传来的暖热的汗湿，我仓惶地看着他，蹙了一下眉头，想将手从他的桎梏中逃脱，却只是被他握得更紧，丝毫不肯放松，生怕我的人也会跟着我的手一起逃了一样。
又是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听到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慢慢地响起，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我的确恨你……”
“不过，那是一开始的时候了。”
我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耳边忽然不知从何而来地响起了呼呼的风声，吹得我头脑一阵发胀，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我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白宴，看到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是复杂，不止是自嘲的讽意，更没有愤怒的冷冽，甚至没有一丝丝痛苦或绝望，更多的，反倒是种我说不清楚，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郑重，这样的笑意在他的脸上，俊美而夺目，一时间看得叫我差点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该作何反应来回应他，只能愣愣地睁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等着他告诉我答案。
他开了口，声音像是我从没有听过的轻柔，却带了一种叫人不能置喙的坚定，他说，“你是第一个，让我在一起时间越长，越忍不住牵肠挂肚的女人，我恨过你，也的确想过报复你，将你父母那个可笑的失误所导致的严重后果就都怪罪在你身上，让你一人承担，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不是不了解我，只要我想，就没有我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