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也就是星期三晚上七点，学校大厅举行颁奖典礼，到时候各位同学都要到。”上完第三节课，高老师宣布道，“学霸会分享心得，到时候各位同学记得多学习学霸们的方法。”
同学们纷纷看向后面的程暝。
学霸在此，还需要去听别人的？
慕野看着低头奋笔疾书抄写五“禁止”的人，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字迹苍劲有力，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倒是很想知道作为理科代表上去的程暝会在上面说什么。
慕野忽然开口说道，“和副校长听比赛居然中途敢溜走，你也是很牛逼。”
“你觉得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为了谁？”程暝停笔看着他，“当然是为了想早点见到你。”
慕野瞥他一眼，语气淡淡道，“估计是坐立不安，看不得我一人吃小龙虾。”
程暝直接被他说破，也不以为意，笑道，“我怎么可能和一个小龙虾过不去，当然是想着你。”
慕野抬了抬眼皮，“你怎么知道我被处分了？你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程暝盯着他，反问，“你呢？”
慕野愣了愣，摇摇头。
“真没有？”程暝直直看着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提打架的事，便转换话题，“小野小朋友，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野问，“什么地方？”
程暝笑着摇头，“到了你就知道了。”
慕野难得开玩笑道，“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要卖你也只能卖给我。”程暝轻笑。
慕野看着他，脸上泛起笑意，“你能给多少钱？”
“不给钱，”程暝顿了一下，“给心要不要。”
慕野怔了怔，以为程暝开玩笑，笑道，“好啊，拿来吧！”
程暝缓缓道，“那你答应把自己卖给我喽？”
慕野笑了笑，“你心呢？”
程暝目光忽然很专注，“买一送一，我心和人都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怎么样？”
铃声响了，慕野视线从程暝身上移开，轻轻撇了一句，“幼稚的对话。”
程暝仍然看着慕野，“对话是幼稚，但人是认真的。”
慕野愣了愣，还想说些什么，英语老师了进来，教室瞬间安静，慕野低声道，“人也幼稚。”
程暝嘴角上翘，也低声道，“做你一个人的幼稚鬼好不好？”
慕野翻着书，并没有听清程暝说了什么，现在他的心态，貌似对英语课也没那么反感了。
英语课上，程暝虽然都已经懂了，但看着一旁前所未有认真听老师上课的慕野，忍了忍，最终没有拿手机出来玩，而是陪着慕野一起认真听课。
下课之后，程暝感觉饿意来袭，见慕野起身，问道，“想去哪吃饭？”
慕野道，“上厕所。”
程暝朝他眨眨眼，“等你回来一起去吃饭哦！”
慕野直接无视他。
郁飞珩边玩游戏边咯吱咯吱吃薯片，程暝见状，直接一把抢过，“有好吃的也不懂的分享给兄弟。”
“哎呀呀。”郁飞珩看着程暝吃了好几口，似乎并不打算还给他了，可怜兮兮道，“你也吃不了那么多吧，再给我吃一点。”
程暝掂量着薯片分量，说道，“剩下的是野哥的。”
郁飞珩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够兄弟啊！”
留在教室里的一个同学突然问，“请问您找谁？”
程暝循声望去，看到教室门口外面站着一个人，头发有些花白，佝偻着身体，手里拿着一个保温饭盒，程暝盯着那人嘴角下方一颗明显的痣愣了愣，放下薯片走过去。
兰姨探着身子看了一圈教室，“我找慕野。”
“他上厕所了。”程暝打量着兰姨，总觉这人有点熟悉，“您是？”
兰姨捋了捋耳边花白头发，笑了笑，“我是他亲人。”
程暝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兰姨，他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一个女工作人员，右边嘴角下方也有一颗痣，这人老喜欢抱他，喜欢逗他笑，幼儿园大部分记忆都已模糊，但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依旧能回忆起来。
“您再等等，慕野很快回来。”程暝转身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站住假装咳了几声，忽然开口道，“兰姨？”
兰姨愣住，急忙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程暝心感觉都绷到嗓子眼了，扭头继续求证，“您是兰姨？”
兰姨笑了，“我叫慕兰，但很多人都叫我兰姨。”
程暝有些紧张地问，“您是不是曾经在希望孤儿院工作过？”
兰姨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在希望孤儿院工作了十多年了，五年前孤儿院拆了，便都散了。”
“那您还记得我吗？”程暝有些激动，“我小时候就是希望孤儿院的。”
兰姨愣住，在程暝脸上看了许久，最后摇摇头，“孩子太多了，不记得了，你是？”
程暝笑道，“我是小胖仔呀！”
“你就是小胖仔？”兰姨惊讶道。
程暝笑着点点头，“没想到过去了那么多年还能再见到兰姨。”
“你那时候又胖又矮。”兰姨高兴地比划着，“现在都变成一个高大的帅小伙了，现在完全认不出来。”
程暝微笑道，“小时候吃的多。”
“后来你被一对夫妇领养走了，小野就天天哭，老是问哥哥去哪里了，哭着嚷着说要去找你，哭了一星期没人告诉他，然后一个月都不理任何人，我们又不敢告诉他你已经走了，要不然，以他那脾气还真会去找你。你们两个小时候性格都一样，都是犟犟的，”兰姨似乎勾起了回忆，满脸笑容，“你们俩现在是同学吗？”
听到慕野在他离开时天天哭，程暝心仿佛坠入了深渊里，在滴血，在发酵，如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剖析着他那多年饱受折磨的心。
从一开始见到慕野，虽然他一脸高冷，但他还是觉得很亲切，特别是名字里还带着一个野字。
小野！小野！小时候他就是这么叫慕野的，但他不敢开口询问，以前也遇到过很多带野字的名字，然后他认错了，现在他不敢说出来，怕会失望，怕自己的期待会破灭。
程暝有些苦涩点点头，“是啊，现在是同学。”
兰姨笑了，“时隔那么多年，你们俩兄弟又碰在一起了。”
程暝张嘴还想说什么，抬头看到慕野从走廊尽头过来了。
慕野远远看到兰姨，愣了一下，加快步伐，待近时，有些惊讶地问，“兰姨，你怎么来了？”
兰姨笑了，托着手里的保温盒，说道，“上个周末你都不打一个电话回去，我就过来看看，现在又是中午时间，顺便就给你带饭了。”
慕野看着那保温盒，眼里含着笑意，想到周末的事情，轻轻皱着眉头，“事儿有点多，忘记给你打电话了。”
“没事，你的事重要。”兰姨忙摆手，“我也空闲，以后周末就来看看你。”
慕野有些心疼地看着为他奔波的兰姨，“我在学校挺好的，以后我周五都给你打电话，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来回走了。”
兰姨对自己身体情况不以为意，笑着说，“你和小胖仔现在都是同学了，我来的时候都多备一份饭菜。”
慕野疑惑地看着兰姨，“小胖仔……谁啊？”
兰姨笑着看向程暝，“你忘记啦，他小时候白白胖胖的，还是你给他起绰号小胖仔的。”
慕野诧异地看向程暝。
程暝也看着慕野，笑了笑，“我只认得兰姨，认不出你了。”
花了一分钟，慕野才理清情况，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程暝，“你真是孤儿院那个小胖球？不像啊。”
“你在孤儿院时人又黑又瘦，和现在一比 你也不像。”程暝调侃道。
兰姨看到两人互不相知，笑了，“你们都长大了，相貌什么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然是认不出来。”
“变得连我这个当哥的都认不出来了。”程暝嘴角翘着，努力回想着慕野小时候的整个样子。
慕野也看着他，两人对视几秒，似乎都读到了对方眼里淘气探究的笑意，慕野忍住笑，缓缓转移了目光，最后停留在兰姨手里的盒饭，问道，“兰姨，有什么好吃的呀？”
兰姨笑道，“你最喜欢的龙虾。”
慕野眼睛一亮，紧盯饭盒，“好饿！”
程暝看着慕野笑了，“去食堂吧，我想和兰姨一起吃一顿饭。”
此时食堂已经没什么人了，程暝用饭卡涮了一堆菜，把饭桌堆满了。
兰姨看着一桌子菜，问道，“小胖仔，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慕野低头剥着虾，在一旁说道，“兰姨，他就喜欢这样的大场面，你尽管吃就好了。”
“对，我比较喜欢大场面，兰姨你快吃吧！本来饭菜也不好吃，凉了就更不好吃了。”程暝看着兰姨笑了，直到兰姨动筷子，程暝旋即看向慕野，伸手把那碗虾拿走了，“吃完饭再吃这些。”
慕野急了，伸手去抢，“给我。”
程暝转移到另一只手，看着他道，“你把碗里的饭吃完再给你。”
兰姨在一旁道，“小野，听你哥的话，先吃饭。”
慕野瞥了程暝一眼，哼一声，“他才不是我哥。”
程暝一笑，“那谁小时候一口一个哥的叫？”
慕野扒了一口饭，“那是我那么小，不懂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俩又遇见了，这是兄弟缘分呐。”兰姨看着两人拌嘴，叹了一口气，“还希望你们像小时候那样，一个馒头都能互相让给对方。”
程暝笑道，“兰姨，放心，我们还会像小时候那样的。”
慕野鼻子莫名一酸，一口饭含在嘴里，久久没有吞咽。
吃完饭之后，兰姨把程暝叫到一边，说道，“小野是不是又打架了？”
程暝一愣，摇摇头。
兰姨皱着眉，说，“那嘴角於伤我都看到了，以前他在学校也是，经常和别人打架，弄得一身伤，回来也不和我说。”
程暝有些惊讶，慕野嘴角的伤淡的几乎看不见了，兰姨居然还能看的出来。
“我知道小野不想回家，我也理解他，但我实在担心他。”兰姨叹了一口气，看着程暝，“这孩子有时候做事容易冲动，你帮我多看着他，有什么事你多照顾一下。”
程暝点点头，笑着安抚担心的兰姨，“照顾好弟弟这是我分内的事。”
兰姨欣慰点点头。
慕野程暝目送兰姨离开学校，两人往宿舍走去，慕野看向程暝，“兰姨刚刚在食堂和你说了什么。”
程暝眸子转了转，“我们聊了你小时候，你小时候你特别粘我，老是跟在我后面叫哥哥，什么事都依赖我，晚上我不陪你睡觉你就哭，我还记得只要晚上你上厕所，都喜欢拉上我。”
慕野皱眉，用怀疑人生的目光看着程暝，“真的？我怎么感觉反了呀，不是你粘着我吗？”
程暝嘴角上扬，“你还小，当然不记得，这些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你不过只比我大一个月吧！我们都差不多，怎么就你记得？”慕野仍然不相信程暝说的话，“你不会是骗我吧，兰姨才不会说我的糗事呢！”
“纠正一下，是两个月。”程暝笑了，“这怎么会是糗事呢，这可是小时候的趣事。”
慕野“啧”了一声，“我不信。”
程暝侧头看着慕野，静默几秒，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沉重，“那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后山都说过什么话吗？”
慕野想了想，“后山？什么后山？”
程暝没回答，继续问，“那我们分开的那天是晚上还是白天？”
慕野继续懵了一会，“白天？”
“小笨蛋，你怎么什么都忘的一干二净了。”程暝忽然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慕野的鼻子，“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我们之间浓浓的兄弟情义。”
慕野被吊起了好奇心，也不理会他刚刚亲昵的举止，问道，“我只记得你忽然就人间蒸发不见了。”
程暝忽然想逗他，说，“我离开后你有没有哭啊？”
“怎么可能！”慕野想也不想，一口否决，“我怎么可能哭。”
程暝看着他，轻轻笑了，“那你有没有生我的气——忽然不告而别。”
慕野想了想，说，“人生无非就是分离聚合，有什么好生气的。”
程暝看着他，眸子沉了沉，“你真什么都不记得还是……”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还想那么多干嘛！”慕野打了个哈欠，直接迈开大长腿朝前走去，“困了，回去睡觉。”
程暝看着慕野，心里忽然逐渐温暖起来，
小野小朋友，我今后只想聚，不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