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粗大,即使关着门,外面也能听到里面的声响。
过路人扭头看了看里面,停下脚步。
季实不想在自己的店里把事情闹大,沉了口气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女人盯着她:“怎么,你还怕丢脸?怕被你那个有钱男朋友知道?”
季实闭了闭眼,沉声道:“你找到这里来,无非是希望我能满足你们的条件。如果你光这么闹,你觉得有用?”
“男朋友没了,我大不了不嫁人,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可我要是死了,谁来满足你们的条件?你们不是白辛苦了吗?”
女人冷静下来,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季实这么大一家店在这儿,想跑也舍不得这么大家业。
“好,我等着你。地址你有,你自己找过来!我警告你,两天之内看不到你的人,当心我砸了你的店铺!”
季实咬着牙根,敞开大门。
女人瞪了她一眼,气势十足的走了出去。
季实绷紧的神经一松,抱着头蹲下来。
她的噩梦回来了……
第二天,季实休业一天,开车到了那个偏僻老旧的城乡结合区。
下着雨,地面坑洼湿滑,季实深一脚浅一脚的找到那一家,站在门口,握着伞迟迟没有敲门。
倒是里面人似有感应,把门拉开,里面的老头笑嘻嘻的:“哟,我家小丫头回来啦!”
“你妈饭已经做好了,进来吃。”
说着,男人就上手拽季实的胳膊。
那粗大的手骨攥着她细细的手臂,季实有种被蟒蛇缠上,窒息的错感。
她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冷声道:“我自己走。”
“好,你走。”男人随便她,把大门一关。
阴暗的天光也被门阻隔在外,屋子里更阴森昏暗。
季实吞了口口水,男人弄了块肮脏的抹布擦拭一张凳子:“丫头,这里坐。”
季实看了眼,压着心底的恶心坐上去。
男人在另一张椅子坐下,贪婪的看着季实,搓着双手。
季实抿紧唇瓣,不发一言。
过了会儿,女人过来了,将满满一盆红烧肉咚得一声放桌上,酱油汁水泼洒出来,桌面黑漆漆得一滩水,沿着桌缝往下滴。
女人来回走了两趟,把饭菜都端上来,说道:“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别说我不疼你。”
季实瞧着那碗肉,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年少时,她因为偷吃了一块肉,被打了一顿,至今想起,都觉得肩胛骨在疼。
她深吸口气,开口:“我不是来吃饭的。”
女人冷笑,对着男人道:“人家现在发达了,吃的是好东西,哪还看得上我们这点东西。我就说你对她再好,也是白费功夫。”
季实闭着唇,压根不搭话。
男人咧咧嘴唇,自己拎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嘴里,吧嗒了几下后问道:“丫头,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
季实有备而来,从包里拿出跟商场的租约合同,装修费,进货成本,算盘一扒拉:“没钱,这几年存的也都贴进去了。”
男人脸色难看起来,女人道:“你别听她胡扯,她没钱,她那男朋友有钱……季实,你是想我去找你的男朋友?”
季实将合同,账本,算盘收起来。“说说,你们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女人撸起袖子,不嫌脏的用手指沾了那肉汁酱油,在桌上划拉。
“我们要的不多。当年你逃婚,欠了王远十五万块的彩礼钱,这笔钱人家追着要,要么你回去嫁人,要么你还了这笔钱。”
“还有,你哥的老婆跑了,你要帮忙养你的侄子。陵江是大城市,你在这给他买套房子。”
季实料想她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口。
她自嘲的笑:“你以为我是谁?”
“我自己都没房子,还给他买房?”
“孩子是我生的?那十五万的彩礼我用一分钱了吗?你们拿了人家的钱,给你们的儿子娶老婆,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要我出十五万,让我养孩子也行啊,你们把祖宅的地基给我。”
“你放.屁!”女人一巴掌就要扇过来,被季实躲了过去。
季实腾得站起来,冰冷的目光对着她。
“我上学花你们的钱了吗?不是我申请助学贷款,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我能有今天,是我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你凭什么管我要这要那?”
“你那废物儿子,跟我有半分血缘关系?”
女人的脸色铁青,巴掌又要打过来。季实这次没躲得及时,被她一掌拍在肩胛骨上,勾起她的旧痛。
她吞下泪水,倔强的站着。
“打死我,我还是这话。”
男人眼看局面闹僵,给了女人一个眼色,开口道:“别把话说绝了。”
“你哥哥,侄子跟你没关系。那我跟你妈,跟你是有关的吧?”
“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想跟着你享福,你答应吗?”
季实抿紧了唇角,盯着她的父亲。
女人又开口:“是啊,我们两个老的,养大了你,现在老胳膊老腿动不了了,天天跟着你去店里,帮你看看店门也行啊。”
“还有,也让我们见见那好女婿,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早点把你们的婚事谈定了。”
说到这里,女人忽然顿了顿,冷笑更甚:“你该不是又要找那两个假爸假妈,帮你演戏吧?”
季实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
他们竟然连这都知道!
这是她心里最深的秘密,最不能见光的地方。
不可能,以他们的能耐是查不到的!
除非,是有人帮他们查。
季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女人冷笑:“怎么知道你别管,你只要回答,我们提的那条件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季实感觉指甲刺破了皮肤,粘腻的血糊在掌心里。
秘密不能见光!
她要稳住他们,想办法稳住他们。
“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但可以负担你们的养老费。每个月我会给你们一笔钱,但你们要回老家去,不能再到陵江来。”
“呵呵,你以为我们傻啊。丫头,我说了,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这来回奔波不容易。万一你哪天钱没打到账户上来,我们还千里迢迢找过来?”
“还是在陵江跟着你放心。”女人结结实实的坐着,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