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碾过梁县县城前方的青石板路,将那满城跪拜的沉重景象,远远抛在了身后。
那份混杂着感激与恐惧的目光,却如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许元的心底。
他知道,梁县的事情,只是一个典型的代表而已。
整个大唐,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恶人。
不过,他相信,这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
车队一路向东,朝着扬州的方向继续行进。
数日的行程,车厢内的气氛也从梁县的压抑中渐渐缓和过来。
洛夕与高璇不再时时紧绷着心神,晋阳公主也恢复了小女孩应有的活泼,不时掀开车帘,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风土人情。
这一日,马车缓缓驶入了亳州境内。
官道两旁,景致明显变得萧条起来。
田地里,能看到不少荒芜的痕迹,路边的村落也显得有些破败,偶有行人,也大多面带菜色,行色匆匆。
晋阳公主看着窗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了一层忧色。
她放下车帘,小声地对许元说道。
“许元哥哥,这里就是亳州了。”
许元点了点头:
“嗯,怎么了?”
晋阳公主的小手绞着衣角,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听父皇和大臣们说过,亳州去年遭了很大的水灾,冲毁了好多田地和房子。”
她的声音更低了些。
“朝廷虽然已经发了好几批赈济的粮食和银钱,但……但听说这里还是不太平。”
“好多活不下去的百姓,都落草为寇,当了土匪。”
“父皇派兵剿了好几次,可那些土匪往深山里一躲,官兵一来他们就散,官兵一走他们又聚起来,很是头疼。”
小公主叹了口气,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也不知道,这里的百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许元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也有些欣慰。
不愧是李世民最疼爱的女儿,这份心怀百姓的仁善,倒是得了她父皇的真传。
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脑袋,却被小公主微微一侧身躲开了。
“许元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晋阳公主鼓着腮帮子,一脸认真地抗议。
许元莞尔,收回了手,放缓了语气安慰道。
“好了,别担心。”
“有曹文和张羽他们跟在后面,就算真有不长眼的土匪撞上来,也伤不到我们一根汗毛。”
他以为晋阳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然而,晋阳公主却摇了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许元。
“我不是担心自己。”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我是担心这里的百姓。”
“去年才遭了水灾,失了家园,今年又要被流寇劫掠,这日子……该有多难熬啊。”
这句话,让车厢内的洛夕和高璇都为之侧目。
她们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公主,眼神中多了一丝由衷的敬佩。
身在皇家,锦衣玉食,却能真正地为千里之外的陌生百姓而忧心,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许元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他看着晋阳,目光变得深邃。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公主,你的仁心,天下百姓若能知晓,定会感念。”
“但是……”
他话锋一转。
“这不是你的责任。”
“你是大唐的公主,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这些事情,自有你父皇,有朝廷的官员去处理。”
“你现在要做的,是平平安安地抵达扬州,而不是为这些你无力改变的事情而伤神。”
他的话语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理智。
晋阳公主的小嘴微微张开,似乎想反驳什么,但看着许元那不容置喙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洛夕见状,连忙柔声打着圆场。
“公主,侯爷说的对,您千金之躯,万事当以自身安危为重。这亳州的匪患,朝廷肯定会有办法的。”
许元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但有些事情,必须让这个善良过头的丫头明白。
同情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成为自身的弱点。
他对外面的亲卫低声吩咐了一句。
“去,叫曹文过来。”
“是,侯爷。”
亲卫领命而去。
很快,马车的侧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
曹文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庞出现在帘外,他单膝跪在车辕上,身形稳如泰山,抱拳沉声道。
“主公,有何吩咐?”
他的出现,悄无声息,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车厢内的晋阳和洛夕她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是何时靠近的。
许元看着他,神色淡然地问道。
“一路上,我们的人,没有暴露行迹吧?”
曹文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回答得干脆利落。
“回主公,没有。”
“上次在梁县,末将和张羽只带了两百斥候营的兄弟入城,其余的大部队,始终与我们保持着三十里以上的距离,分批次潜行,从未在任何官道和城镇露面。”
“梁县的人,只知道主公您身边有百余精锐护卫,但绝不会知道,在您身后,还跟着一支数千人的大军。”
许元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支被他用系统资源和现代练兵法武装到牙齿的玄甲重骑,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示人。
“很好。”
许元的目光转向前方,透过车窗的缝隙,能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
“回去转告张羽。”
“让他把队伍带得再近一些,与我们保持十里之距即可。”
“另外,传令全军,打起精神,前方不太平,不要放松警惕。”
曹文闻言,虎目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顺着许元的目光望去,那片山脉的地形瞬间在他脑中化为一幅精准的舆图。
他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主公,前方再行三十里,便是大扁山。”
“此山山势险峻,林深路窄,是亳州匪寇最猖獗的巢穴之一。”
“主公的意思是……我们要从那里过?”
曹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许元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转过头,看着曹文,反问道。
“怎么,不行吗?”
曹文立刻低头,恭声道:
“主公的决定,末将自当遵从。”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