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箱留下。”
许元的声音透过布巾传出,显得有些沉闷。
那老郎中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解下背上的药箱,双手颤抖着推到许元脚边。
“谢……谢贵人……”
许元弯腰提起药箱,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金疮药、清热解毒的草药倒是备了不少,银针、火罐也一应俱全。
他合上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老郎中,冷冷问道:
“这附近,除了你,还有哪里能治病?或者说,哪里有能收容病患的地方?”
老郎中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咽了口唾沫:
“回……回贵人话,往南……往南二十里,有个同济山庄。”
“那庄子的主人是个大善人,据说……据说懂些歧黄之术,这几日有不少……不少那样的人都往那边去了……”
许元眼中精光一闪。
同济山庄?
既然有人往那边聚集,说明那里至少有懂得控制或者治疗的手段,哪怕只是心理安慰,那里的草药储备也绝对比这荒郊野外要充足。
“滚吧。”
许元冷冷吐出两个字。
那老郎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窜起来,连药箱都不要了,发疯似地往林子里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侯爷,这……”
张羽有些不甘心。
“这种人留着也没用。”
许元提起药箱,转身看向张羽,语速极快地吩咐道:
“传令,拔营!”
“张羽,你护送洛夕和高璇,带着大部队先行前往同济山庄!记住,任何人不得掉队,不得接触沿途流民!”
“我带着公主坐马车跟在后面,你们去探路!”
张羽一惊:
“侯爷,您……”
“执行命令!”
许元没给张羽废话的机会,直接转身钻回了帐篷。
……
帐篷内,许元打开药箱,凭借着脑海中系统的知识库,迅速分辨着里面的药材。
连翘、金银花、板蓝根、大青叶……
好在这个郎中虽然胆小,但是个走方郎中,备的都是些治疗风热感冒、清热解毒的常用药。
对于瘟疫,尤其是这种看似天花的痘疮,初期最重要的就是清热凉血,解毒透疹。
许元动作熟练地将几味药材挑拣出来,没有药碾子,便直接用刀柄在碗里捣碎。
又倒了些烈酒进去浸泡,随后用纱布滤出药汁。
这简陋的萃取法虽然比不上现代工艺,但在这荒郊野外,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兕儿,张嘴。”
许元扶起昏睡的晋阳公主,将那碗苦涩刺鼻的药汁喂到她嘴边。
晋阳公主迷迷糊糊地张开嘴,药汁入口,苦得她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想要吐出来。
“咽下去!”
许元厉声喝道,甚至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咳咳咳……”
晋阳公主被迫将药汁咽下,呛得满脸通红,但好歹是喝进去了。
许元又从药箱里翻出几根银针,就着烛火烤了烤,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扎在兕儿合谷、曲池几个穴位上。
他不是专业的中医,但系统曾给过他一些基础的医疗技能包,此刻全凭着记忆在操作。
半个时辰后。
晋阳公主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体温依旧很高,但那种令人心悸的抽搐感消失了。
“有用!”
许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只要能稳住症状,撑到同济山庄,也许就有救了!
“出发!”
……
日上三竿。
岭南的太阳毒辣得有些反常。
队伍一路疾驰,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飞舞。
二十里的路程,在急行军下并不算远。
当那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庄园出现在视线中时,许元的眉头却瞬间皱成了“川”字。
“这是在找死!”
许元透过车窗,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骂了一句。
只见那同济山庄的大门外,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足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有的躺在地上呻吟,有的跪在门口磕头,有的正发疯似地拍打着那紧闭的大门。
哭喊声、求救声、咒骂声混成一片,宛如人间地狱。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里,有的明显已经病入膏肓,身上的脓疮溃烂流脓;有的却看起来还算健康,只是面带菜色。
但他们就这样毫无遮拦地挤在一起!
这哪里是求医?
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传染源!
“让开!让我们进去!”
“救命啊!庄主救命啊!”
“我有钱!我有银子!让我进去!”
门口的骚乱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开始试图翻墙。
“侯爷!过不去!”
张羽策马来到车旁,脸色铁青,“这些人堵住了路,而且……而且看起来都像是染了病的。”
许元冷冷地看着那群人。
善良?
在瘟疫面前,无序的善良就是最大的恶。
如果不控制住这个局面,这里所有人都得死,甚至会把瘟疫扩散到整个岭南,乃至大唐!
许元推开车门,跳下马车,一身官威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他抽出张羽马鞍上的马鞭,指着那混乱的人群,声音如雷霆炸响:
“张羽!”
“末将在!”
“玄甲军听令!全体列阵!向前推进!”
许元目光如刀,扫过那群还在推搡的流民,从齿缝中挤出一道冰冷的命令:
“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刻散开!左右分开十丈!按家庭、按病情轻重,原地隔离!”
“凡有冲击大门者、凡有靠近军队者、凡有不听号令四处乱窜者——”
许元手中的马鞭猛地一挥,狠狠抽在空气中,发出一声爆鸣。
“杀无赦!”
这三个字一出,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诺!”
五百玄甲军齐声怒吼,声震山林。
“锵——”
整齐划一的拔刀声响起,一片雪亮的刀光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刺眼。
“散开!不想死的都散开!”
张羽一马当先,手中横刀直指苍穹,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煞气,朝着人群逼压而去。
那原本疯狂拥挤的人群,在看到这支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正规军时,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恐惧,在此刻压倒了求生的本能。
人群开始惊恐地后退,在这钢铁洪流的逼视下,哪怕是那些烧得神志不清的人,也被吓得瑟瑟发抖,本能地按照指令分开。
许元站在马车上,看着这混乱被强行镇压的一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残酷。
但他更知道,唯有铁血的手段,才能在这场瘟疫中,抢回更多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