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人,约莫五十上下,身穿一件名贵的锦缎员外袍,却被他那巨大的肚子撑得紧绷,走起路来,满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此人面色阴沉,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养尊处优的倨傲和深入骨髓的怨毒。
在他身旁的,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县令官服,身材干瘦,留着一撮八字胡,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满是精明与算计,一看便知是久浸官场的积年酷吏。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正是方才逃走的管事孙福。
孙福此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但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和裤裆处隐约的水渍,依旧暴露了他的狼狈。
他一看到许元,便像是疯狗看到了仇人,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声叫道。
“老爷!县令大人!就是他!”
“就是这个小白脸,带人闯进我们院子里,打杀了我们十多个护院啊!”
许元的目光在那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心中便有了计较。
那个大腹便便的,想必就是孙家的家主,孙贺州。
而那个八字胡,自然便是这梁县的县令,宋云了。
孙贺州和宋云的目光,也落在了许元的身上。
当看到许元那一身不凡的气度时,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
但当他们的视线,扫过许元身后的洛夕、高璇,尤其是年幼却已现绝色之姿的晋阳公主时,那份惊疑,瞬间被一股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淫邪所取代。
好美的女子!
尤其是那两个成熟的,简直是人间尤物!
还有一个小的,虽未长开,却已是美人胚子,养成几年,更是不可多得!
宋云清了清嗓子,端起官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许元,冷声喝道。
“你,是何人?”
“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聚众行凶,打杀孙府护卫!你可知罪?”
孙贺州更是直接,他看着自己那些护院的尸首被抬出来,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宋县令,跟这种刁民废什么话!”
“先给本老爷拿下,打断他的四肢!至于他身后的女人……”
孙贺州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眼中淫光大盛。
“嘿嘿,本老爷要让她们知道,得罪我孙贺州的下场!”
“拿下!”
宋云立刻会意,大手一挥,便要下令。
“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
许元身后的三名亲卫,瞬间上前一步,将许元和三女护在身后。
他们没有拔刀,只是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但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一股冰冷如铁的杀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气势,与眼前这些只会在县城里作威作福的衙役,有着天壤之别。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官兵,被这股气势一冲,竟吓得生生停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分毫。
宋云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许元却在此时抬了抬手,示意亲卫稍安勿躁。
他拨开身前的护卫,缓步走出,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向宋云。
“这位,想必就是梁县的父母官,宋云宋县令了?”
宋云眉头一皱:
“本官正是!你是何人,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跪?”
许元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笑一声。
“宋县令好大的官威。”
他的眼神陡然转冷,语气也变得锐利起来。
“本官倒是不知,我大唐的律法,何时允许一个县令,不问缘由,不审案情,只听一面之词,便可当街拿人了?”
“我为何要打孙府的护卫,宋县令难道就不想问问吗?”
许元的话,掷地有声,让宋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自然知道孙家是什么货色,也知道那些护卫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但他不在乎。
在这梁县,孙家,就是天!
“哼!”
宋云冷哼一声,彻底撕下了伪装,三角眼里满是鄙夷。
“本官如何办案,还需你这等刁民来教?”
“你聚众行凶,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在此狡辩!”
他猛地一挥手,声色俱厉地咆哮道。
“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官上!”
“出了任何事,有孙家和本官担着!”
“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宋云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七八十名县兵衙役的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饿狼般的凶光。
“上!”
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最前排的几个衙役狞笑着,挥舞着手中的腰刀与水火棍,便朝着许元一行人猛扑过来。
腥风扑面。
那群刚刚才从孙府牢笼中逃出生天的百姓,脸上刚刚浮现的希望与喜悦瞬间凝固,化作了无边的恐惧,下意识地便想往后缩。
然而,许元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张由贪婪、愚蠢和官官相护织成的大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什么聚众行凶,什么打杀护院,都不过是借口。
这宋云,对孙家的那些腌臜生意,恐怕是心知肚明,甚至,他本身就是这罪恶链条上的一环。
今日之事,不过是这对豺狼虎豹,演给他看的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
只可惜,他们今日选错了立场。
眼看刀锋就要及身,许元身后的三名亲卫正欲出手,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张牙舞爪的衙役,直直地落在了宋云那张干瘦的脸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闲话家常。
“宋县令,本官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现在,带着你的狗,滚。”
“本官可以给你一个体面。”
宋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你当你是谁?天王老子吗?”
“本官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他脸上的笑意猛地一收,眼神变得无比怨毒。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官捉住他!”
许元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冥顽不灵。”
他脸上的那丝玩味,终于彻底敛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你当真以为,凭你这几十个歪瓜裂枣,就能吃定我了?”
话音未落。
许元将两指放入口中。
“咻——!”
一声尖锐而清越的口哨声,陡然响起!
这哨声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嘈杂的人声与兵甲的碰撞声,清晰地回荡在整条长街之上。
宋云和孙贺州皆是一愣,不知他这故弄玄虚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