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姐姐……许元他……”
高璇眨巴着大眼睛,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他以前过得一定很苦吧?”
洛夕望着那个在人群中放肆大笑、仿佛孩童般纯粹的男人,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不是苦,是累。在这长安城里,每一步都要算计,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只有在这些人面前,他才是那个真正的许元,那个不需要防备任何人的许元。”
这一夜,许府的灯火彻夜未熄。
这一夜,也是许元穿越以来,睡得最沉、最踏实的一夜。
……
次日清晨。
宿醉的后遗症让许元的脑袋像是被驴踢了一样疼。
他在月儿的伺候下洗了把脸,灌了两大碗醒酒汤,这才觉得魂魄归了位。
虽然头疼,但事儿还得办。
距离端午大婚,只剩下五六天了。
前厅里,几个巨大的红木箱子已经打开,琳琅满目的光芒差点闪瞎了许元的眼。
方云世和周元虽然也喝得眼圈乌青,但此刻却是一脸兴奋地站在箱子旁。
“大人,您瞧瞧,这是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咱们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甚至还托了西域的商队,才凑齐的这些宝贝。”
方云世指着其中一个箱子说道。
许元走上前去,拿起一块晶莹剔透、毫无杂质的琉璃镜。
这东西在大唐那是稀世珍宝,但在许元的“指导”和长田县作坊的努力下,虽然还达不到现代工艺,但也足以震惊世人。
除了琉璃镜,还有用精美瓷瓶装着的特制香水,那是从数万朵鲜花中提炼出来的精华,香气馥郁持久。
还有几匹色泽艳丽、织法独特的云锦,那是长田县纺织作坊的最高杰作。
这些东西,每一件拿到市面上,都足以引起疯抢,价值连城。
“好!做得好!”
许元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些都是我特意准备的聘礼。这一次大婚,不仅要有面子,更要有里子!”
他转过身,看着正在一旁指挥仆人整理红绸的洛夕,心中有了计较。
“月儿,去请礼部的官员来,还有,把王德公公也请来。”
许元沉声道,语气坚定:
“我要按照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兕儿是公主,璇儿也是公主,但这礼数,洛夕也不能少。我要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我许元的夫人,不分大小,不分贵贱,每一个都是我的心头肉!”
听到这话,正在忙碌的洛夕背影猛地一僵。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虽然带着笑,但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落寞。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随着婚礼流程的一步步敲定,许元敏锐地发现,洛夕经常走神。
她拿着礼单,眼神却有些空洞,有时候叫她两声才能回过神来。
待到众人散去,许元悄悄走到洛夕身后,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怎么了?”
许元的声音温柔醇厚,“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累着了?”
洛夕像是被惊到的兔子,连忙抽出手,低头掩饰道:
“没……没有,妾身只是在想,这喜字的剪法是不是该换个花样……”
“洛夕。”
许元并没有被糊弄过去,他伸手抬起洛夕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
“我们都要成亲了,夫妻之间,还要藏着掖着吗?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洛夕看着许元那双深邃且充满关切的眸子,心防瞬间崩塌。
积压在心底的那股酸涩,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
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得让人心碎:
“夫君……妾身……妾身只是有些羡慕。”
“羡慕?”
许元一愣。
“是。”
洛夕吸了吸鼻子,侧过头看向窗外那挂满红绸的庭院,声音低若蚊蝇:
“兕儿妹妹是当朝晋阳公主,金枝玉叶,有陛下和长孙大人为她操持;璇儿妹妹虽然国破,但毕竟曾是一国公主,有故国旧部,有身份可寻。”
说到这里,两行清泪顺着她绝美的脸庞滑落。
“可是妾身呢?”
“妾身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从记事起,就在云舒坊里长大。小时候看着别的姐妹被家人赎走,妾身就在想,若是有一天我也能有个家,该多好。”
“如今……如今蒙夫君不弃,得以高攀嫁入侯府。夫君说要三书六礼,要明媒正娶……”
洛夕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许元,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但这纳采的雁,该往哪里送?这问名的贴,该写谁的名字?这满堂的聘礼……又有谁能替妾身接下,替妾身欢喜?”
“妾身……妾身只是有些伤感罢了。”
这一番话,说得凄婉至极,字字句句都像是扎在许元的心口上。
在这个讲究门第宗族的时代,一个青楼出身、不知父母的孤女,哪怕此刻再风光,心底那份自卑与孤独,也是无法抹去的。
许元看着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女子,心中一阵剧痛。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洛夕狠狠地拥入怀中,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胡说八道!”
许元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谁说你是孤魂野鬼?谁说没人替你接聘礼?”
他松开怀抱,双手捧着洛夕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水,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说道:
“夫人,你听好了。”
“从今往后,我许元就是你的来处,也是你的归途!”
许元猛地转头,指向门外正带着一群老兵在院子里帮忙挂灯笼的方云世、周元、老张头等人,大声道:
“你看他们是谁?”
洛夕泪眼朦胧地望去。
只见老张头正用那只独臂艰难地扶着梯子,王拐子正扯着嗓子指挥挂红绸,方云世和周元正为了一个喜字贴歪了没而争得面红耳赤。
“那是长田县的父老乡亲!”
许元的声音铿锵有力:
“洛夕,你是我许元的女人,他们就是你的亲人!”
“至于聘礼么……”
许元忽然邪魅一笑,随后这才说道:
“我已经让人通知云舒坊那边了,她们已经在准备了。”
“既然你在那里长大,那那里就是你的娘家,你不必担心,我许元的女人,一点儿委屈也不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