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蔓,这里就是我妹妹的病房。”陈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说着,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了房间里的三人身上。
“你们怎么在这儿?”陈军呆若木鸡,然后目光落在了床上,陈晓妍竟然已经醒了!
元清舒嘴角勾了勾,还未开口,就听见他们身后有人喊道:“儿子,怎么不进去了?”
陈军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他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女,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很是活泼。
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根银项链,坠着一颗蓝色水晶。
手捏着二十万,却连给未来儿媳妇买见面礼都只挑几百块钱的,陈家人还真是抠门。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凝结到了冰点,陈父陈母进来一看,原本喜气洋洋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无措。
任他们怎么想都没想到,出去吃顿饭的功夫,摇钱树自己竟然醒过来了,而且元清舒也在!
陈父毕竟是一家之主,应变能力还是有的。他立刻轻咳了一声,堆起了笑脸:“晓妍,你什么时候醒的?”
陈晓妍声音有些虚弱,目光落在金蔓身上,有些讥讽:“在你们走了没多久。
你们不知道,就算我是个植物人,但是你们在我耳边说过的话,我都清清楚楚。
比如,你们今天要去跟陈军的女朋友见面,顺便在大学城附近吃饭。”
三个人表情尴尬,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突然被家长抓包了似的。
金蔓有些不明所以,她看着男友一家如同吃了十只苍蝇的表情,疑惑道:“陈军,你妹妹醒过来了,难道你们不高兴吗?我记得,你在学校的时候,还找我借了三千块钱,说要给你妹妹筹医药费……”
好家伙,原来买见面礼还是从女方身上掏的钱!
“别说了,别说这件事。”陈军面如土色,“怎么会不高兴呢,妹妹醒过来了,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为什么不说?”金蔓很是不理解,她扭头看向陈母,“阿姨,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陈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反倒是陈晓妍经历了生生死死,早已看透了,她冷笑一声:“陈军,你告诉她,我是谁。”
陈军支支吾吾的,在金蔓焦急的神色中,终于开了口:“妹妹,你别开玩笑了,你除了是我妹妹,还能是谁?”
“晓妍,别和你哥哥闹别扭了。知道你们兄妹不合,但是,人家金蔓是你哥的女朋友,你以后的嫂子,说话都客气点。”陈父看似慈祥,实则威胁道。
金蔓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她松开了陈军的手,站得远远地:“你说,陈军究竟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陈晓妍,并没有带着逼问和审视,反倒是带着寻求真相的渴求和对后者的怜悯。
这是个善良的姑娘。
陈晓妍嘴唇蠕动着,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他根本不是我的亲哥哥。我只是他们十年前从山沟沟里捡回来的孩子。
从小,我就被教导,爸妈捡我回来不是因为他们缺一个女儿,而是担心因为家里穷,陈军娶不上儿媳妇!”
她说着,讽刺的目光与金蔓对上,“你明白了吗?你可以理解为,我是陈军的童养媳。”
最后那三个字,一字一字的说,铿锵有力。
如同一道惊雷,从天霹雳而下,炸得金蔓整个人都来不及反应,几乎惊掉了下巴!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自己眼里阳光积极向上的男朋友,竟然会有个封建时期才会有的童养媳!
而且,他还骗了自己!
“陈晓妍!”陈母厉声骂道,“你这个扫把星,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免得你多事!”
“对,当初你们就不该把我捡回来!”陈晓妍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一颗颗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吧嗒吧嗒落在被子上。
她饱含哀怨,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这些年,她是怎么生活的:“十岁,我每天放学回家,要割猪草,要喂牛,要做饭,要洗衣服。每天做作业就只能点蜡烛,做完作业就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一旦到了周末,我更是连休息的时候都没有。我洗了一天的衣服,十只手指头都泡烂了,妈妈你还拿鞭子打我,赶我去腌咸菜!
你知不知道,十只手指上全是伤口,又被泡在盐的感觉?痛到拿不起笔,写不了作业,被老师当众抽教鞭,说我是个坏学生?
你们从来不知道,我每天天还没亮就要起来给你们做早餐,就连中午学校休息,我还得徒步走五公里回来给你们热饭吃!”
她胸口不停起伏着,情绪失控:“十四岁,初中毕业,我明明已经考上了县里的高中。你们却花钱买通关系,把我的成绩换成了陈军的!
我那时候在想,只要能读书就好,哪怕是去一个职业高中,只要可以逃离那个让我一直害怕的地方,什么都可以。
结果你们呢!就算我想要勤工俭学也不行,在我去报名的前一天,把通知书丢进灶台里烧了,还告诉我因为缺了引火的干柴!”
董原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
“十五岁,你们告诉我,要自食其力。只给了我一个小挎包,里面有二十块钱,让我自己出去工作。
哈哈哈哈,十五岁。你们知道我那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没有成年,但凡是个正规的地方我根本进不去。我只能在一家满是油污的小旅馆里当服务员。别人在酒店里再不济也是两千块,而我呢,人家捏准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一个月只给我五百块钱!
可是,最讽刺的,就是我那时候还特别开心,我觉得旅馆老板对我真好,是我一辈子的大恩人。”
陈母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丝愧疚的表情,她捂着嘴巴,几乎也要跟着哭出了声:“晓妍,是妈妈对不住你,求你不要说了。”
“妈妈?”陈晓妍嘴角勾起了一丝冷意,“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