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用餐的人很多,位置都已经坐满。
王明诚这一声带着惶恐惊慌,音量没有控制住,高了好几阶,即便是坐在角落里,也瞬间引来不少目光。
不过,并没有人特意注意听他们的聊天,忽然听到有人这么一喊,大家看过来,视线里只是有些惊讶和奇怪。
在王明诚意识到惹来关注,连忙收了声音后,周围的人也就多看了两眼,注意力便回到自己的事情上。
确定视线都转开,王明诚这才看向对面的男人。
霍然对上一道冷冰可怖的视线,那一瞬,喉咙像被人紧紧扼住般,一丝空气也吸不进身体里,浑身的寒毛竖起。
明明在热闹人多的餐厅里,他却觉得这是自己离死亡线最近的一刻。
比起之前每天被莫名的视线监控住,要可怕百倍。
何亚新只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看着对面的男人,像没事人似的,举止优雅地用着餐。
王明诚却觉得自己被死亡感觉包裹了许久许久,连后背也被冷汗浸湿了,只能虚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拿着餐叉的手,抖个不停。
即便他使了劲,握紧了,依然没有把这微颤给压下去。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男人又不紧不慢地再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那个孩子,恢复得怎么样?”
这一次,王明诚连惊吓的样子都没有力气做了。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什么回什么就好了,不要深思……
咬着牙忍了又忍,他还是做不到没心没肺。
“你,问那个孩子,想做什么?”
何亚新用餐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掀起眸子。
“问了你能做什么?”
王明诚哑然。
他能做什么?
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能做什么?
王明诚见识过何亚新的手段,人命在他手上,犹如草芥。
不管是他还是那个孩子,对何亚新来说,不过都是玩具一样的东西。
脑子里嗡嗡地响着,王明诚连最基本的控制思考都做不到。
他为什么会惹上这种人……如果当初,输了名额就输了,他没跑去跟江医生呛声,没有发现这人在盯着江医生看……
对了,那孩子,是江医生救的。
何亚新应该,不会真的敢做什么……吧?
王明诚努力说服自己。
“那孩子……恢复得很好,江医生做的手术很完美,他,他前两天已经转回普通病房,只要,只要遵照江医生的指示,等过渡期一结束,就能出院,在家里休养。”
他的声音很低,在嘈杂的环境里,几乎难以听清。
好像这样做,他就能在不愧疚的情况下,回答对方的话,又保住自己一样。
而话里,又非常刻意地提了两遍“江医生”,像在强调什么。
然而,他刚说完,何亚新就轻轻地“哦”了一声。
“那挺好。”
王明诚垂着头,双手紧紧握住西式餐具,视线只看着他面前的餐点,没敢开腔接话,心里更怕何亚新说完后,就会给他下达要命的命令。
事情总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过渡期,是指要观察那孩子身体里的酶体变化吧?要稳定下来,大概需要二十天,这二十天是关键期,对吧?”
像普通聊天似的语气,听得王明诚一阵头皮发麻。
也不是他不接话,就能停下来的。
何亚新还在继续说话:
“这段时间,也是小孩最难熬的时间,只要稍微吃错点什么,打破体内分泌平衡,并发症就会爆发。”
话的意图几乎已经砸到明面上。
王明诚压低声音,犹如困兽般低吼:
“他只是个孩子,跟你无仇无冤!”
何亚新这次没有生气,轻轻地笑了声,兴味十足地反问:
“你不也跟我无仇无冤吗?”
言下之意,你不也被我拿捏在手,想让你活就活,想让你死就死吗?
王明诚哑口无言。
何亚新没理会他一脸死灰的模样,放下餐具,拿起餐巾纸擦了擦,身体往后倾,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餐桌上,食指轻轻地点头,像在思考。
半晌,忽然笑着报了一个药名。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下周六前,让他吃下去。”
王明诚稍微思索了下那药的基本成分,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段时间,那孩子连普通饮食都需要万分注意,而何亚新报出来的那款药,对那孩子而言,更是毒药中的毒药。
真的吃下去……那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杀人。
“我不能——”
何亚新笑着打断他。
“别担心,只要救治及时,就不会有事。”
王明诚紧握住的拳上,青筋爆凸而起,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低吼:
“那孩子的病例本来就很特殊!如果一下子爆发并发症,就算他在江氏,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会死的!”
与他暴怒的表情相比,何亚新就显得极为平淡。
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却像分别处在两个互不干涉的世界里,谁的情绪都无法感染到对面的人。
何亚新依然像在谈论普通事情一样,一脸无所谓:
“放心,只要以宁在,他就不会死。”
王明诚倏地瞪着他,视线紧紧扣着他的脸,像要从上面抠出一块肉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题一下子又回到最初。
何亚新似笑非笑地再次甩出一句:
“问了,你能做什么?”
王明诚沉默。
刚才就没有答出来的问题。
现在——
“……我可以告诉江医生。”
一直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王明诚身体像轻松了不少。
他挺直腰,抬起头。
“如果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江医生,不管你对她有什么想法,都要立即破灭。”
这话,无疑就是在威胁对方。
短短一句话,说完后,王明诚掌心也已经湿透。
心脏也在怦怦地快速跳动。
有紧张,有压力,却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果然如他所料,何亚新那些虚伪的笑意、淡然全部消失不见,杀意再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王明诚握紧拳头,咬牙撑着。
何亚新看了他一会儿,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忽然吐出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