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绍满身疲惫地回到家,发现久久没了踪影,瞬间所有的倦意都消失不见。
他迈着长腿四处找寻都没有看见久久,便心急如焚地掏出手机,刚想给久久打电话,竟看见院子口停住了一辆熟悉的蓝色轿车。
他愣了愣,慢慢走到窗前。
他看见久久从车子里走出来,紧接着唐骏也推开车门下了车。他们在交谈,看起来好像刚刚发生过争执。可在寸寸晨光的映衬下,他们看起来却又像一对相爱多年的恋人。
他慢慢垂下手臂,感觉自己心脏里的血液正在流失。
唐骏开车离开后,他才见久久慢慢转身走进院子。
久久开门见到他,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眼神暗了暗。
“你和唐骏去了哪里?”他站在幽冷的灯光下,显得疲惫而落寞。
久久微微吐了口气:“是我要和唐骏离开的,你别怪罪任何人。”
不知怎的,她看见唐绍,眼前便浮现出唐骏伤痕累累的样子。虽然知道他一定是不得已才那样对待唐骏,但她还是会因为他不顾唐骏安危而怪罪他。
见他没有再说话,她便低着头,往楼梯走去。
唐绍看着久久默默走过他的身旁,心里有些焦躁和气愤。
他转身往前走了一步,望着久久的背影说道:“你明知道没有我的安排很危险。你为什么要跟他出去?”
“你为什么要让他经历死里逃生?”久久仿佛也憋着一些火气。
她慢慢转过身看他:“你知道他有多伤心?”
唐绍不再言语,他静静地垂着肩膀站在那,看起来悲伤得令人心疼。
久久的心里一阵酸楚。
她走回唐绍面前。只要看着他忧伤的目光,她便无法再怪他。
唐绍抬头注视着她,把她牢牢揽在怀里。感受到属于爱人的特殊的香气,他才慢慢把眉头舒展开来。
久久缓缓抬起双臂,把两只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她的声音淡淡的:“你不能那么对唐骏……在这个世上,他是你唯一的亲人。”
“从此以后,你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唐绍的目光里透着沉重的忧伤。
久久轻轻叹口气,松开手臂看着他:“你会拼尽一切阻止唐骏的妈妈从你手里夺走唐氏,无论为此要做出多么可怕的事,你也在所不惜。那么到那时,唐骏会因为你伤害了他的妈妈而恨你入骨,所以你希望他的怨恨早一点开始才好。你逼他恨你,你觉得这样的话,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没有对你的爱,他便不会为难,不会痛苦。”
唐绍英俊的双眼愈加深暗,握住久久双臂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可你的弟弟远比你以为的更爱你。”久久的心跳随着唐绍落寞而悲痛的眼神越来越沉重,“你渐渐发现不论怎么冷落他,伤害他,他都咬住牙原谅你。所以这一次,你才拼尽全力让他恨你。”
久久那双动人的眼眸总是可以看透唐绍的内心。
他的久久那么了解他。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寻到一丝光明,在这千丝万缕的痛苦里,他终于得到了些许慰藉。
“我想,在这个世上并没有你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他终于像你期待的那样恨你了……可是,唐绍,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去看看,现在唐骏的样子真的是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吗?”
唐绍双眼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悲伤:“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了什么最好的结果。”
久久轻轻皱起眉毛,仔细看着他眼里的哀凉。
她还想试着劝慰他,可下一秒,她的双唇就被他深深吻住。
唐绍眼眶湿润,连呼吸都渗着忧伤。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柔地托住久久的下颚,全身散发着撩人的掠夺气息。
似乎此时此刻,只有久久的亲吻才能抚慰他破碎而凋零的灵魂。只有感受着久久的温柔才会让他暂时忘记所有的悲痛与哀愁。只有如此用力地抱着他此生唯一的爱人,他才能继续撑下去……
久久在唐绍发烫的怀抱中,渐渐感到眩晕,双腿也慢慢失去力量。可她仍能从唐绍粗重的呼吸中,感受到他的痛苦与无奈。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死守唐氏,也明白他为何如此执意要让唐骏恨他。她全都清楚,可她什么也帮不到他,对于这一切,她无能为力。
她突然感到极度悲伤。她刚刚不该去怪他的。没有人比他更不愿去伤害唐骏,也没有人比他此刻还要悲痛交加,更没有人比他更想脱离这该死的命运……
她红着眼眶,紧紧抱住唐绍,把头埋在他的颈间。
“唐绍,虽然不能为你做什么,但我会永远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没人谅解你,我来谅解你。没人安慰你,我来安慰你……你的悲伤与痛苦,都让我来替你分担。”
“别替我分担这些。”唐绍的双瞳从没透出过如此心伤而无助的脆弱,“久久,我只要你抱着我。”
他弯下腰,探出下巴动情地亲吻久久。大概只有这样做,他才不会因心口发出的阵阵剧痛而无法呼吸。
久久的眼角溢出泪水,她用力抱住唐绍,深情地回吻着她的爱人。
如果那残酷的命运最终还是将唐绍无情地推下悬崖峭壁,那么她也会微笑地闭上双眼,死死拉住他的手,心甘情愿地陪着他一起坠落……
2.
唐骏苍白着脸,拖着满身的落魄与绝望回到自己的住所。
他摸索出身上的钥匙,刚把钥匙抵住锁眼,门却轻轻地敞了开。
他抬头,便看见谢曼焦急地跑出来扶住他。
“小骏!”她一边哭泣着,一边把唐骏搀进屋里,“你手机关机,我派了好多人找你,你去哪了?”
唐骏步履蹒跚地栽倒在自己的床上,不言不语,只用血红的双眼望着冰冷的晨光。
谢曼匆忙拿来浸湿的毛巾,为唐骏擦拭着额头的血迹。
“你为什么会去采石场?”
唐骏面色惨白,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谢曼抬起唐骏的手腕,看着鲜红的伤口,感到锥心般的痛:“唐绍都对你做了什么?”
她轻轻摇晃着唐骏的肩膀:“唐骏?唐骏,你说话啊,告诉妈妈。”
唐骏缓缓眨着眼,终于出了声:“妈。”
他悲凉的声音仿佛是穿过黑暗洞穴的寒风。
谢曼慌忙蹲下来,担心地看着他:“嗯。怎么了,哪里疼?”
“我夺走久久,您抢走唐氏,只要这样,他就会痛不欲生吧?”唐骏那清秀的双眼透出无尽的哀怨与愤恨,“到那时,他一定比死还难受吧?”
谢曼静静掉了两滴泪,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
唐骏绝望而苍凉的泪水从一只眼睛缓缓滑过鼻梁流入另一只眼睛,然后汇聚更多的泪水后,从眼眶夺出,浸湿他的黑发。
“那么……我们就这样做吧。”
他的目光痛苦而绝望,空洞的瞳孔里隐现着孤注一掷的怒火。
3.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深沉得化不开。
久久躺在唐绍的臂弯里,静静地聆听着唐绍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唐绍,你醒着吗?”久久轻声问他。
“醒着。”唐绍缓缓睁开眼,抬起手臂更紧地抱着久久。
“我十岁那年,我妈妈把我绑在她卧室的床上,打算要我和她一起烧死在那间屋子。”
唐绍皱起眉毛,低头看着久久。
久久继续平静地诉说:“她说只要忍一忍,就再也不会有痛苦。”
唐绍双眼晃动:“难道,曾经我房间里的那张床,和你妈妈的很像吗?”
久久轻轻点点头:“哦。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唐绍的眼中透出迟来的担忧与心疼。
久久抬头看他,微微露出笑容:“我总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信任你。”
唐绍微微拉开她这边的被角,把柔情的吻深深烙在她的肩膀。
久久缓缓抬起手,手心贴在他英俊的面颊上。
唐绍侧过脸亲吻着她的手指,那么浓情蜜意。
“唐绍。即便我妈妈曾想杀了我,可如今,我还是非常怀念她。因为她永远都是我的亲人。是她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我的身体里永远都留着她的血。”
唐绍似乎知道久久将要说什么。他眼神暗了下来,静静搂着她。
“唐骏也是一样。虽然他现在恨你,可是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原谅你。”久久的双眼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提到唐骏,唐绍便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忆起唐骏在车里从自己面前被拖拽走时,那不敢信以为真的绝望神情。
久久的眼角微微湿润:“到那时,你就把他送走吧。他曾说他很喜欢在英国的生活,当他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喊你哥哥的时候,你不要再想办法伤害他,把他送回英国去吧。”
唐绍的心中一阵酸楚。
他想起在父亲的灵堂里,他见到久未谋面的唐骏。
唐骏说想要留在他身边安静的生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深爱的弟弟眼中闪动着幸福的向往。
他又何尝不是呢?
在他不能流露的内心深处,只要想象着能够陪伴弟弟过平凡安逸的生活,他便会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