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京墨相亲的对象是赵父为她精心挑选的精英男。赵京墨表面遵从父母之命,其实,她早已提前跟沈琼约好,让沈琼在收到她的指令后准时打电话来,把自己“救”出去。
相亲前一天,赵父先将精英男的资料发给了她:精英男今年37岁,毕业于知名大学,是本地一所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律师,有车有房,收入颇丰。
临行前,赵母强烈要求赵京墨按照男人们的喜好打扮一下自己,她就故意反着来做:披一套宽大的黑西装,脚踩一双洗得泛白的平底鞋,顶着一张不施粉黛的素面就来到了精英男约见的西餐厅。完全不在意自己跟餐厅的服务员们“撞衫”得非常彻底。
若不是给母亲面子,赵京墨恨不得直接往脸上涂点煤灰,或是干脆画个京剧的大花脸,把相亲对象吓跑了事。
两人的见面信物是一本孟德斯鸠的《论法的起源》。精英男还特别向她强调了一定要是商务印书馆的版本,据说比较正宗。
精英男规定的约见时间是下午五点。百无聊赖的赵京墨早早地带着书来到餐厅里坐等,在喝完了第三杯免费的柠檬水之后,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精英男才姗姗来迟。
“你……”
看到赵京墨的第一眼,精英男就不禁皱起了眉头,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习惯性地将赵京墨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一番,并在几乎同一时间为她的一身“地摊货”打扮估算出了价格:左不过百十来块钱。
犹豫了很久,精英男才挤出一个优雅笑容,伸出手跟她握手,“你就是赵小姐对吧?”
赵京墨点了点头,“是的,您好。”
握手之后,两人面对面坐下,相顾无言了好一阵子,精英男才突然朝她神秘兮兮地摆摆手,在她的耳边来了一句:“下次去这种高档西餐厅,建议赵小姐穿得稍微……优雅一点,不要这么像一个卖保险的,不然门口的保安可不认人呢。”
赵京墨故作遗憾地说:“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保险推销员,我这是刚下班回来。”
精英男一愣神,“可介绍人说你是有编制的啊,你不是公务员吗?”
赵京墨也有些困惑,“不是啊。”
她猜想,估计是父亲在介绍自己基本情况的时候说了谎。毕竟在他们东北这边,绝大多数人都是“铁饭碗”最虔诚的信徒。
精英男不死心,“那你是事业编吗?或者央企、国企、外企也行。”
赵京墨摇摇头,老实回答:“都不是,我在咱们国内的私企工作。”
精英男明显非常失望,他刚想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逃跑”。可就在此时,服务员托着菜单适时前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作为这家西餐厅的黑钻会员,他碍于面子,只好重新坐了回去。
服务员将菜单平铺在两人面前,赵京墨一页页地翻看菜单上的价格,故作镇定地向精英男投以一笑,然后用菜单遮住脸,忍不住在五脏六腑内狠狠吐槽:
一份番茄肉酱意面要五百多,一份牛排要一千八百多,一块巴掌大的小蛋糕三百多……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钱,居然还给顾客准备了食物,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赵京墨微微抬头环视了一下餐厅内部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到晃人眼睛的装潢,心想这里究竟得“收割”过多少“冤大头”们的那“有钱没处花”的躁动灵魂。
见赵京墨迟迟不点单,精英男清了清嗓子,体贴地说:“赵小姐,请不要客气,随便点单就好了。这家西餐厅是会员制,如果不是黑钻会员或者其家属,根本没有机会入内享用。今天是借用了我的黑钻会员身份,你才能有资格进入这里,希望你会喜欢。”
赵京墨尴尬地笑了笑,放下菜单,开始点菜:“那就……只要一份牛排就好了。”
精英男略微蹙眉,示范地点餐:“您好,前菜要一份时蔬沙拉、主菜要一份菲力牛排,一份奶油蘑菇汤,甜品就来提拉米苏好了。”
“至于酒水的话……”
精英男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赵京墨的脸庞:虽然长得并不惊艳,但也算小家碧玉。
按照赵京墨的长相评分,精英男在心里估算了一个大致价格,然后不动声色地翻过前面几页较贵的红酒,随便挑了一款中低端的红酒佐餐。
西装革履的服务员快速在本子上记录,“好的,请问两位的牛排需要什么熟度?”
精英男熟练地回答:“我要五分熟的,她要……”
他刚想代替赵京墨回答,复又想到女士们也许不太喜欢男士过于强势,于是又耐着性子把话语权交给赵京墨,“呃,赵小姐请。”
赵京墨挑挑眉,“我的牛排要全熟的,谢谢你。”
“好的。”
服务员草草记了几笔准备离开。
“等等!”
精英男突然开腔,把服务员和赵京墨都吓了一跳。
他再度蹙眉,语气有些强硬地吩咐,“请你把这位女士的全熟改成九成熟吧,谢谢。”
说完,他有些抱歉地向服务生欠了欠身,“Sorry啊,waiter先生。我的这位朋友没太见过世面,给你们添麻烦了。”
服务员走后,赵京墨感觉自己的怒气值已经快积累到爆表了。可精英男却似毫无察觉,依旧在炫耀自己在美国和法国留学、工作的经历,时不时再贬低一下她的学历和工作,以此来强调普通如尘的她能够结识见多识广的自己是何等“殊荣”。
赵京墨满面假笑地听着精英男吹牛,努力按捺住自己想要纠正他表述错误之处的念头。、
她忽然理解了父亲为何如此心仪这位精英男:他旁若无人地自我吹嘘、自命不凡和贬低他人的样子,简直就是她父亲的翻版啊!
聊到中途,精英男起身去卫生间。赵京墨便借着这个机会给沈琼发消息:
“这男的简直是个奇葩!”
“半小时后马上给我打电话!就说我家着火了!”
沈琼那边却没有回复。而精英男也很快回来,赵京墨只好收起手机,再度露出假笑。
精英男优雅地重新落座,从身边的LV公文包里抽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了赵京墨面前。
“这份文件,还请赵小姐签一下字。”
赵京墨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封面的A4纸上写着四个黑体大字:婚后日程表。
“这是?”
精英男笑了笑,“这是我为您制定的婚后日程表。您也知道,作为社会精英,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所以,我希望在我们婚后,您能按照这个上面的时间规划完成任务。”
赵京墨翻开日程表,大致浏览了一遍:
女方(赵京墨)签字保证,在与男方结婚后,女方除应自觉自愿包揽全部家务及育儿工作之外,还应按时完成以下年度任务:
27岁结婚,女方需于婚后的次月底之前辞职备孕(否则需上交月收入的70%);
28岁怀第一胎(若为男孩,奖励8.88万元;若为女孩,奖励7.77万元);
29岁怀第二胎(奖励规则同上);
30岁自学并考取营养师及育幼师证书(成功则奖励5万元;失败则需赔付5万元);
31岁……
32岁……
整本日程表的内容事无巨细,任务安排一直列到了她80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