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怜星玉臂搭在黑漆三足凭几上，声音清冷的不含一丝温度，如同外头的天气一般，结了冰，“你在我屋里当差有六年多了吧？就学会了吃里扒外，卖主求荣这八个字吗？”
坠儿被按着，进门的几个婆子平日里都是做粗活的，力道大得很，她哪里反抗得了。
又乍然听了邀怜星这话，她整个僵住，下一瞬却下意识要为自己开脱反驳，“奴婢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您是说今日下午那个事儿吗？事发突然，奴婢怎么会……”
“牙尖嘴利。”
邀怜星没容她说完，摆摆手，示意那几个婆子，“那碎瓷片子，正好让她醒醒脑子，别说糊涂话。”
婆子们早前都得了邀怜星的好处，这会儿小院的门关起来，又有邀怜星身边的心腹丫头把守着，围了个水泄不通，当然是邀怜星说什么，她们就照办什么。
坠儿还没来得及弄弄清楚时，几个婆子已经压着她跪下去，且正好是方才邀怜星摔碎茶盏的位置。
碎瓷片子还有地上余热未散的茶，她被人按在上面，很快就看见鹅黄色的下裙洇红了一片。
她一双膝盖被划破，猩红的血不住的往外流。
坠儿虽是做奴婢的，可一向是在邀怜星屋里贴身侍奉，又何曾吃过这样的苦，旋即哭天抢地的叫起来。
“你再吵得我头疼，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坠儿惊骇不已，偏偏莫名觉得邀怜星说得出做得到。
她还能强忍着，脸上血色全无，鬓边冷汗不停地冒出来，“姑娘，好姑娘，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动用私刑。奴婢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忠心耿耿……”
“好一个忠心耿耿啊。”邀怜星稍稍坐直一些，冷眼乜她，“我今天自后街角门出府，谁都没有告诉，只带了你一个人，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呢？”
坠儿瞳孔骤然放大，“不……不是的，奴婢……奴婢跟平儿姐姐说过，她……她也知道姑娘行踪的！奴婢没有出卖您，真的没有，您信奴婢！”
邀怜星闻言素手一挥，几个婆子会意，按着她越发用力往下压。
膝盖下的碎瓷片子几乎要狠狠地扎到她肉里去，她也差点儿痛的晕死过去，眼前一黑，心想就这样晕过去也好，也好的！
“你只管晕，我叫人准备了辣椒水和盐水，自有的是法子让你醒过来。”
邀怜星在笑，坠儿听着那声音却似厉鬼。
她打了个哆嗦，开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平儿姐姐她真的知……”
“从你去见过平儿，她就再没有机会单独行动，更没能迈出我这院子半步。”邀怜星眼底掠过不耐烦，“我拿了你，见了血，便有铁证如山，你的身契在我手上，我将你送官也好，活活打死也罢，没人管得了我。”
她眯着眼瞟过去，眼神迫着寒意，裹着利刃，一下下全都照着人最致命之处划过去，“你想活命，就老实点，我今日出府的消息，你告诉了谁？在茶楼遇上那个畜生，到底是意外偶遇，还是被人精心设计过，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话。”
她慢吞吞从罗汉床上挪下来，趿拉着绣鞋，一递一步，在坠儿面前站定，后来弯腰下去，那纤长而又白嫩的玉指，从地上捏了块儿碎瓷片子。
邀怜星就那样拿在手上，似把玩着什么稀世珍宝，倏尔笑出声，眸中狠戾一闪而过时，碎片最锋利也最尖锐的那一端，抵在了坠儿左侧脸颊上，“我没什么耐心，你最清楚的。”
“姑……姑娘，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坠儿被这一系列的举动打懵了，又像是直到此刻她才回过神来。
而那碎片抵在她脸上，甚至不用邀怜星动手，她若大声叫喊，动作大些，牵动面部动起来，就被会割破脸。
她不敢，所以连声音都弱下去，“您饶了我，饶我一次吧姑娘。”
她一味求饶，邀怜星啧地一声，指尖发力，碎片往下压。
坠儿能感觉到脸上有一股热流往下滴，疼痛也是最真实的，她的脸……她的脸！
“是夫人和二姑娘！我说，我都说！姑娘您高抬贵手，您放过我，我没办法……夫人和二姑娘、逼我这么做的姑娘！”
“嗤。”
这个所谓的真相，她早就知道。
弄了这么多人在这儿，无非是要说给这些人听的。
邀怜星手里的碎片扔下去，眼中闪过嫌恶，取了帕子擦手，漠然吩咐，“把她关到柴房去，腿上的伤包起来，别让她失血过多死了。”
又叫外面的人，“云暖，记得让她画押。”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邀怜星就醒了。
刚睡醒时声音略带着沙哑，她叫云暖。
丫头很快上前，撩开床幔，见她已经坐起身。
葱绿中衣开了一半，露出里面藕荷色的小衣，她起身坐的急，左侧肩头上中衣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肩。
三千发丝似黑缎般散落身后，只有一缕不大听话，俏皮的垂在身前。
邀怜星头疼，柳叶眉蹙拢着，粉白指尖也按在眉心。
云暖替她拢好发丝，又拉上中衣，转头去取了件小夹袄搭在臂弯里，倒了杯温热的水，重新回来时，把手里的小盏递过去，小夹袄给她披在身上，“姑娘，时辰还早，您不再睡会儿吗？”
她摇头，“坠儿怎么样？”
云暖就啐了一声，“关了一夜，她可能见姑娘昨夜发了狠，也不敢叫嚷，这会儿还昏昏睡着。”
“那几个婆子都没走吧？”
云暖说没有，邀怜星才动了动脖颈，揉了两把，“让她们拿麻袋把人装了，这会儿天没有大亮，从咱们院东边的小门出去，先把人弄出府。”
她说着翻身下了床，仍是只把绣鞋趿拉在脚上，“你让平儿跟着去，把人交给刘叔好好看着，回头还有大用处，别让她死了。她那份供词，也交给刘叔保管，你别留在身上。”
云暖一应都说好，匆匆掖着手退出去交办差事，不多时重回了屋中来，邀怜星已经在妆奁前坐着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