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雁还飞
忧然2025-11-10 11:354,413

  次日,日轮才满,纤纭对镜梳妆,新来的芊雪与莓子格外灵巧,甚得纤纭喜欢。

  喜顺进来道:“婕妤,刚护国将军夫人来过了。”

  镜中美人黛眉微颦,随即舒展:“哦?可有事吗?”

  喜顺小心道:“夫人说,此事说不得,要我小心回了婕妤,请婕妤过府一叙。”

  纤纭眉尖儿一蹙,令芊雪与莓子停下手中动作,略一思忖,随即笑道:“呵,有何说不得,我乃南荣家世女,回自家走走,却哪有说不得的?虽说这宫中耳目众多,夫人也未免过于小心了。”

  纤纭笑得冰凉,喜顺何其细敏,一句耳目众多,便已然明白,连忙道:“那是的,是小人回错了话儿,夫人只是请婕妤回去走走,叙叙家常。”

  纤纭微笑,看着他:“好,我自己去便好,你们都留着吧,呆会皇上要是来,便与皇上说了,护国将军夫人请我去说说话。”

  喜顺点头,便望向莓子与芊雪,两人亦忙低身应了。

  纤纭这才对镜一望,妆容还算齐整,今儿个穿得也华丽了些,整一整云鬓,便拂身而去!

  车上,思量匆遽,是不免忐忑的,自己已摆明了不与合作,姨娘还在客栈之中,纤纭心里亦明白,说是护国将军夫人,却不如说是南荣景须“有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纤纭心下一定,神色便已如常。

  到了南荣府,十月木芙蓉如“关雎宫”一般繁盛,流水淙淙,看在眼里,微微泛冷。

  南荣家书房,自己已非头次来,此次却已是另一番身份。

  不一忽,南荣景须便自内走出,却并不见南荣夫人!

  果然如此!纤纭心底冷笑,神色却无动分毫!

  南荣景须略一低身:“见过沐婕妤。”

  刻意加重了沐字,纤纭早已心中有数,只淡淡道:“南荣将军不必多礼。”

  南荣景须挥手示意众侍人退下,望一身华贵,今非昔比的绝色女子,不禁啧啧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人,沐婕妤如今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纤纭缓步踱至窗边,冷冷一笑:“将军假借夫人之名邀我前来,怕不止是夸赞纤纭而已吧?”

  南荣景须挑唇,威严眉目浸了些微寒意:“自然不是!只是日后若要一睹当年‘胭脂楼’头牌歌姬的芳容,便是难上加难了!我有时……真不懂你!”

  “哦?”纤纭不动分毫,依旧望着窗上枝叶乱颤,语色中不见痕迹:“难道有时……将军竟是懂我的吗?”

  南荣景须缓缓踱步,沉缓轻稳的步子,着显他功力深厚:“那是自然,呵,想从将门千金一朝沦为舞女歌姬的心境,本将军多少有所体味。”

  纤纭豁然转身,惊异只有片刻,冰雪双眸便噙上一抹淡淡笑意:“果然不愧南荣景须!终究是瞒不了你的!”

  南荣景须道:“我只是不懂,你如何会如此暴露自己,自称姓沐!还这般公然与南荣家为敌?”

  纤纭眉梢儿一动,眼神凝霜:“哦?将军不懂吗?”

  说着,缓步踱向案几,望一案墨光纸韵,突地提笔,在那副昨日画毁了的青松上一勾,辗转间,那一点污墨便勾作冷云丛丛。

  “纤纭乃将军举荐入宫,缜密有若将军,想必早便将纤纭的一切调查清楚,纤纭故作姿态,刻意隐瞒,岂不是成了将军茶余饭后的一大笑话?”纤纭目光浓郁,扬眸看他,犹如画中冷冷墨云:“南荣公子跟在纤纭身边三年,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作为父亲的您会不去调查他迟迟不归的原因吗?宋天虹、林保风、王宝立之死,将军不会细细思量吗?百般种种,若将军还想不出个一二,那么也枉费了这护国将军的名号!”

  “那么……你真便是沐天之女沐纤纭了?”南荣景须目光森寒,切切道。

  纤纭仍旧一派淡然,轻勾唇角:“不错!”

  “为报仇而来?”

  “不错!”

  两人目光相对,剑光寒雨,刀见白刃,一触即发!

  许久,皆是静默,只有彼此间毫无避退的眼神和呼吸,在宁静中激撞!

  “那你为何不干脆接近子修来杀我!反而要进宫去?”南荣景须静一静气,胸口却依旧起伏不定。

  纤纭冷冷一笑,掷笔道:“你与王宝立、宋天虹、林保风不同!我即使入得了南荣家都未必有下手的机会,更何况,你既早已怀疑了我的底细,又怎可能轻易要我入门?哼!倒不如干脆进宫去!”

  一语方毕,南荣景须却突地哈哈大笑,那笑声极尽嘲讽:“沐大小姐!只恐怕你养在青楼,于这朝中之事,并不甚明白吧?”

  说着敛笑,目光尖利的望着她:“想我南荣家战功赫赫,声威在外,皇上?哼!你便去问他,可有胆子与我南荣家为敌?”

  纤纭淡笑,一双美眸明明如玉,却刀锋凌厉,迎面而来:“所以你南荣将军才有恃无恐,将我送进宫去?”

  南荣景须挑眸,冷冷讥笑。

  纤纭却依旧淡定,悠慢道:“呵,三年前,我杀林保风,与南荣公子初次相遇,三年来一直不解,他缘何不出手阻止于我,直到我得知他的身份后,才豁然明白,想必南荣公子三年前突地出现在康城,该不是因为年少好玩,放浪不羁吧?林保风一死,这天下兵权便尽数在南荣家手下,之后将军您又甘冒大险送我入宫,不过因为皇后不济,五年不可得帝王之心,输了杨太尉之女杨辰妃,令太尉一家荣宠过甚,后,再又用尽心机与傅家结姻,拉拢德高望重的朝中重臣,哼!当今皇上虽年少轻狂,却傲骨一身,我不过入宫几日便已察觉,又何况是精明如此的将军您呢?这许许多多做下来,难道……南荣将军心中便是确无忌惮的吗?”

  一语中的,女子神色如常冰冷,似笑非笑!

  南荣景须眉目顿敛,一双黑眸森寒如潭,眸底潜藏的狂风暴雨,仿佛顿时便要冲破眼眶,却靠那一点微薄的意志牢牢控住!

  “哼!倒是个颇有些心思的女子。”

  说着,倏然抢上一步,右手一扬,牢牢钳住纤纭白皙的雪颈,纤纭吃痛,顿觉颈上一紧,清眸微微一滞,轻咳一声,几乎窒息的感觉令全身不禁战栗!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南荣景须狠狠望住她,纤纭轻咳一声,依旧含笑:“你不会!”

  指节“咯咯”作响,钳在雪颈上的手愈发收紧,南荣景须豪毅的阔脸,几乎扭曲的狰狞着,切切的笑,悚入人心!

  “是吗?”眼光一点点狂放,在纤纭玲珑有致的身量上上下打量,那种目光,仿似在某一夜、某一个时候,亦曾有过!

  那是有悖于这张豪毅脸廓的眼光,那是亵渎这护国将军名号的眼光!

  纤纭心底倏然刺痛,便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低在她耳际,喘息声声:“你……并不像你的母亲。”

  纤纭一怔,便感到他目光愈发放肆:“萧涟当年号称苏城第一美人,可是……你却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女人,难怪子修为你神魂颠倒,那小皇帝亦为你意乱情迷!”

  说着,松开钳在纤纭颈上的手,一把揽住她:“我不会杀你,我当然不会杀你!”

  “放开我!”纤纭豁然惊觉,颈上火辣的疼,她却顾不得,用尽力气推开他,却无奈他的强壮!

  “南荣景须,你不要忘记,如今我已是皇上亲册的婕妤,若是有半点闪失,便是你权可倾天,亦不怕天下人耻笑吗?”纤纭被他禁锢的身子用力挣扎,冰雪目光有如冰刀。

  气氛一时凝住,唯有两人阵阵揪心的喘息,呼吐无度。

  南荣景须野心勃勃,多年来以来,沽名钓誉、苦心经营,自是不会令自己好容易得来的名望因一女子而毁于一旦!

  他缓缓放开手,平静下气息,冷哼道:“哼!真以为我乃好色之徒吗?只是告诉你,这天下,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包括你!”

  将纤纭推到在桌案上,俯视她的虚软与无力,纤纭仰头看他,轻抚疼痛的喉咙,仿佛有火灼热燃烧。

  “沐纤纭,我愿与你赌上一赌,看看最后胜利究竟在谁的手里!”南荣景须一哼,狠狠瞪她一眼:“我南荣景须!胜券在握!”

  整襟而去!门外,秋意寒重,冷风便拂进屋来,扬起女子绵长秀发,肃然萧肃!

  纤纭轻轻咳嗽,仿似那双手仍旧钳在喉间,南荣景须,他不愧好战成性的野心将军,纵是明知自己是个潜在的危险,仍旧要与自己斗上一斗,权势、阴谋、战争,仿佛那才是他活着的全部乐趣!

  纤纭缓缓站直身子,紧咬双唇——

  南荣景须,我沐纤纭对天起誓,一定……会叫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方一踏出屋门,便与一人撞上,抬眸一望,不免略微一怔!只见南荣子修神色匆忙,望着自己,眸色便安稳下许多!

  方才经历那一场激烈,遇见这般温柔关切的眼神,心中竟不由得一软,平一平气,幽声道:“南荣公子,为何这般匆忙?”

  南荣子修略微一怔,对于她的温言软语,倒是稍感不适,随即微笑道:“只是见父亲气极,不知……不知他可有为难你。”

  为难?!纤纭心底冷哼,望着南荣子修的眼神,竟被日光晕染一层淡淡迷蒙!

  南荣子修,你在微笑,可是你的眼中明明写满了忧伤!

  是我害你的!我知道,是我……害你不得不违背你的心意,娶了傅家女子为妻,轻轻垂下眼睫,不令人轻易窥知她些微心事,低声道:“哪有为难,如今……我好歹也是皇上亲册的婕妤,怎么会……”

  “还说没有?”纤纭一语未完,子修温柔的眼神便沁入一丝痛惜,黑墨似的浓眸凝望着纤纭雪颈上淤红的掐痕,修眉紧锁:“是父亲,对不对?”

  纤纭顺着他目光望下去,无意整一整薄绸衣襟,将伤痕隐隐遮覆,然那薄纱轻细、明若水光,便依稀可见那颈上淡淡红痕。

  纤纭正欲言语,却感到某一道目光尖利,凄寒望来,周身不觉一颤,凝目望去,但见子修身后,一女子锦衣绸裙,墨发如丝,随冷冷秋风凌乱翩飞,静静立着的身子,在这萧瑟秋风中不禁微微颤抖。

  纤纭目光凝视,子修方才惊觉,猛然回身,一双泪眼望来,早已凝结如冰,正是……傅南霜!

  “南霜。”子修轻呼,傅南霜的眼神在南荣子修身上却只有一忽停留,那凝水秀目便直直盯视向眼前女子,

  只见纤纭一身水红色绣蝶云烟衫,双蝶于云形千水裙上飘渺展翅,栩栩似芳蕊纷繁,凝手挽了碧罗丝轻烟云罗纱,云髻峨峨高挽,戴着九雀珍珠衔玉钗,绝美容颜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傅南霜亦不觉暗暗吃惊,果真不怪当今圣上五年情移,这新封“良女”沐婕妤,果真是足可倾国的绝色美人!

  愈是想着,愈是心意难平,她望向子修,眼中泪意不觉翻涌:“我说,你急急的跑来,是为了什么?难怪……难怪……”

  红唇紧咬,亦不可阻住纷落的泪水。

  子修缓缓垂首,竟不欲解释半句!

  泪,终于如倾,傅南霜掩唇向回跑去,心内是无尽悲苦与屈辱,南荣子修,我爱过,我懂得爱,我了解那种眼神,那种焦虑,原来!原来如此!原来你心里的人竟会是她,竟会是当朝帝王新宠沐婕妤,难怪……难怪那天无意提到她,你便会那样激动!

  纤瘦身影消失在转角,子修望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纤纭怔怔的望着眼前情境,目光飘渺如云,望着南荣子修的眼,竟怅然若失:“南荣公子,不如怜取眼前人。莫要到无可挽回时,才后悔当初!”

  近来,状似愈来愈多的忆起不快回忆,那记忆深处的某一个人,亦越发频繁的侵入心中!

  纤纭轻轻叹息,那颈上的疼痛仿再度袭来,令她秀眉微凝,眼眶亦不觉酸楚,她缓缓回身,言尽于此,她只望南荣子修终有一日能看破一切,她与他,是绝无可能的两个人!即使有爱,亦无路可走,又何况……爱,亦是少之又少!

  神思正自恍惚,却见园内转廊处一身影陡转,秋阳脉脉,风过无痕,那身影青白飘逸,如山峦挺拔,却若浮云隐匿,只于眨眼间,便一忽不见。

  那是……

  纤纭心内猝然一惊,深藏多年的刻骨情愫,一瞬之间,席卷而来!

  就是那个背影,那个令自己心心念念、日夜相思,牵系了她整整十二年之久的如峦背影,一眼如芒,骤然似箭!

  难道……纤纭紧紧咬唇,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看错……绝不会!

  是他!是他没错——欧阳夙!

  不觉早已泪落,滴滴溅落在烟纱裙裳上,双蝶裙裳、泪如珍珠,她早已顾不得那么许多、早已顾不得什么端仪与庄重,更早已顾不得这里正是她深恶痛绝的南荣府!

  她裙袂飞扬,卷起裙边落叶纷黄!急急向转廊的方向奔去!

  欧阳夙,是你对不对?是你……对不对?!

继续阅读:第二十七章:相思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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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妃:恨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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