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儿。”楚持柔惊异道:“你怎能说这般话?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微儿。”沈姝微稚嫩面庞上流露与此间她年龄全不相称成熟来:“是微儿亲身经历,方才知晓这道理的。娘亲,你可知,这世间恶人实在太多。那些恶人,可不是娘亲您百般忍让,便不对您作恶了的!”
楚持柔越发担忧。
不过豆蔻年华女子,又哪里来什么人生阅历。
而又说这般老气横秋话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微儿,最近还有在读医书吗?”楚持柔大抵怀疑,准时女儿好读书,又误入歧途不知读了什么古怪书,才总结出这番本不该说得话来。
沈姝微凝视娘亲眸底间惊惧与质疑,轻轻叹息。
用细嫩小手,捧住娘亲面庞,满是心疼道:‘总之,这次,娘亲就听微儿的话。微儿,绝不会再让娘亲受任何伤害了。”
说这番话时,前生记忆,铺天盖地般涌向她心头。
犹以娘亲追赶马车时跌倒那道绝望眸色,让沈姝微呼吸一滞,眼圈就泛了红。
楚持柔见女儿委屈至要哭泣模样,更不忍再说半个不字。
女儿素来懂事,不会胡闹。此刻说这番听来有些大逆不道话,多半还是自马车跌落时撞了脑子。
她越想,越是心疼女儿。
便俯身,将女儿稚嫩娇小身子抱紧怀里。
“好,好好。”楚持柔频频颔首:“娘亲都听微儿话,微儿不要哭。”
沈姝微强忍泪水:“好,微儿不哭,微儿不哭。”
许这日来盛京,经历了这许多事,令沈姝微只觉疲乏,竟而是在娘亲怀中不知不觉中迷糊过去。
直至翌日醒来,已是在自己房中。
外面锦秋锦春敲门嗓音细微叫着。
沈姝微起身,略显慵懒应了一声。
“早膳已备好了。夫人请小姐去前厅用膳呢。”门外传来锦秋娇滴滴嗓音。
“知道了。”沈姝微微微皱眉。
前生她算是对锦秋锦春这对丫鬟百般宠信,可如今,却就连是听到她们嗓音,也打心底里厌烦。
起身下榻到铜镜前。
镜面中呈现出一张娇嫩白皙面颊。
十三岁自己,总要比十八岁时自己少了许多妩媚,而多了些细嫩娇可。
肌肤娇嫩到几乎不许施扑胭脂,也依旧娇艳动人。
燕扇负伤,无法替她梳头发。她又不想让锦秋锦春进来,昨日便只是烧热汤沐浴,也都能出些事故,再让她们梳洗打扮,还不知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得自己梳妆一番,也就匆匆离了房间,去正厅去。
正厅当中,摆了一张雕花红木八仙桌。
桌面上所摆,尽数是些粗茶淡饭。
显是盛京沈家有意刁难。
沈姝微只瞧一眼,气儿便不打一处来。
即便再小觑了兰溪沈家,那也是富甲一方的豪门大族,用这等早膳来招待,岂不是有意羞辱么?
楚持柔见沈姝微神情变幻,又是担忧起来:“微儿,你怎么啦?”
“娘亲。”沈姝微抿唇:“这等早膳您怎能吃得下?”
“我听闻沈家大夫人是信佛的,只怕日日早膳都是膳食,因而是显得简单了些。”楚持柔永远是那善解人意神态:“客随主便,既然我们来了这儿,自然是要按照这里规矩来的。”
沈姝微气呼呼在八仙桌前椅子上坐下来,蹙着眉头道:“微儿才不信,祖母她早膳也是这帮模样。”
楚持柔温笑,拉住沈姝微纤细手,轻抚着道:“娘亲也知微儿吃不惯这些,早就嘱咐了锦春去前街买些早茶糕点过来,微儿便吃那些吧。”
“那这些呢?”沈姝微斜着眸子望了一眼那一桌粗茶淡饭。
“娘亲吃就是了。”
“娘亲!”沈姝微柳眉皱更紧:“您几时吃过这种……”
“微儿!”楚持柔语重心长:“这些早膳,是沈夫人特差丫鬟送过来,你瞧见那盛着早膳的锦盒了吗?过些时候,老夫人身边丫鬟定还是要来收回空锦盒,若是那丫鬟回禀老夫人,咱们对老夫人送来的早膳弃之不理的话,老夫人岂不是要怪罪了我们?”
沈姝微咬下唇,冷声道:“锦秋,把这些早膳给我装回锦盒里去。”
“小姐……”锦秋支支吾吾,身子却不敢动。
“微儿!”楚持柔语气微严厉了些。
“今日不是要去向祖父请安么?微儿倒要问问祖父,这样对待咱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沈姝微挑眉一挑,气势惊人:“锦秋,你没听到我的话么!”
锦秋身子微颤,忙不迭颔首道:“是,奴婢这就做。”
说着,忙着拎起锦盒,将摆在八仙桌上饭菜,又是重新收回到锦盒中去。
“微儿,你这是……你这是做什么呀!”楚持柔焦急,可却又偏偏拿女儿没办法:“你若冲撞了老爷子,受了责罚,那有该当如何?”
“祖父该不会如祖母那般不分是非!”沈姝微朗声道。
在前世那番阴谋中,至少据沈姝微所知,祖父并不知情,一切都是祖母瞒天过海,加之沈家那几个女儿孙女推波助澜,才致兰溪沈家灭门。
兰溪沈家上下七十几口尽数问斩后,沈姝微也曾质问过祖父。而那时祖父已然病重,躺在床上不成人形,听闻沈姝微转述兰溪沈家事情时,泣不成声,令人心酸。
锦秋收拾了好饭菜,将锦盒拎在手中。
那时锦春也刚自外面回来,手中拎着刚刚买了早点,略显茫然望着锦秋。
“微儿,你要去给老爷子请安,也总得吃过早点呐。”楚持柔只拼命拦抚着。
“娘亲,微儿就是要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究竟是不是也这般粗茶淡饭!”沈姝微眸子微垂,嗓音清澈:“娘亲不要怕,有祖父在,祖母不会怎样的。”
说着,又是嘱咐锦秋锦春随自己一同去。
楚持柔匆匆跟在身后。
盛京沈家早膳素来是在北厅。
北厅外守着几个小厮,见沈姝微气势冲冲过来,自然拦着。
沈姝微不依不饶,吵闹声逐传进了北厅里,似是祖父发了话,小厮方才闯了进去。
待得踏入北厅,见到那张紫檀木方桌上坐了几人,沈老夫人自然伴在祖父身侧。
桌上玉盘珍羞,直让人望了就忍不住垂涎欲滴。
沈老夫人也不知才吃过什么,薄唇上至此还沾染着油渍,泛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