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
盛京沈家不由分说拉开这般如审讯犯人般架势来。
又还能给出什么交代了。
沈姝微紧抿薄唇。
目光一一在盛京沈家诸人脸颊上划过。
此间,这群人神情,与前世面对落难兰溪沈家求助时,相差无几。只是少了些幸灾乐祸而更平添了些愤怒罢了。
“祖父。”沈姝微十指搅动着裙裾:“不知可否让微儿见见那两个丫鬟尸首?”
或许从尸首上,能发现些端倪也未可知。
总不能便这般任由欺辱。
沈永思量。
“看尸首?看尸首做什么?”裴玉艳恨不能即刻置沈姝微母女于死地,几乎原形毕露:“要这丫头看了尸首,指不定就会毁尸灭迹!”
“大伯母。”沈姝微眸色微凉,冷飕飕瞪了裴玉艳:“众目睽睽之下,微儿又怎能顷刻间毁尸灭迹?倘若做得到,那微儿岂不是精通法术了?假若当真精通法术,又何须这般麻烦去惊吓祖母……”
一番抢白,让裴玉艳面色青紫交加,道了几个“你”字,话却始终说不下去。
她身后沈舒瑶,面有怒色,只顾晚辈身份,不敢造次,强行压住了怒气。
“好,那就去看看尸首也好。”沈永嗓音沁冷:“不过尸首可怕,微儿年幼,可别被惊着了。”
“微儿不怕。”沈姝微抬起头颅,面色傲气。
沈永大抵是喜这般勇气,面露缓色。
沈老夫人心下不悦,可却不敢当众违拗沈永,只能沉了口气,在丫鬟搀扶之下起身。
“娘亲,你快起来吧。”沈姝微心疼,忙转身去扶起楚持柔。
贵这般久,只怕膝盖已经青紫。
是该给娘亲开些祛瘀活血药材煮了热汤泡热双膝才好。
“微儿,咱们该怎么办?”楚持柔面有泪痕,眸底显露出惊慌。
父亲素来对娘亲极好,自娶回来后,几是日日藏进蜜罐儿中养着。娘亲又几时面对过这种事情来着。
此番若非是父亲患病,不宜长途跋涉,商会又不得不去,是绝不会令楚持柔单独来这盛京。
沈姝微口气坚定:“娘亲,没事的,咱们没做,总能洗清嫌疑的。”
楚持柔只不住叹息着,摇着头,在沈姝微与燕扇搀扶之下,向沈老夫人所下榻庭院去。
庭院当中,卧榻之外,一棵花槐树几参天高矮,叶子扑飒飒遮天蔽日,是极气派的,轻易便知是有百余年了。
可花槐树下,并排躺着两具尸体。
小厮将遮尸布掀开来,人群当即发出惊呼声来。
锦秋锦春面色发紫,嘴巴微张,舌头外伸,眼球外凸,乍看起来,的确是吊死身亡。
“微儿,这两具尸体便挂在东南那两只最长最粗枝干上。”沈永微捋胡须,或因身体尚未安康,说话间仍旧细声咳嗽:“两根上吊绳,兀自还挂在那里。”
沈姝微蹙眉望过去,果见两条白绫,挂在树干上,伴随着微风来回摇摆。
“死相这般恐怖,实在是吓着老夫人了。”魏兰音蹙眉,手帕轻轻掩盖了面颊,似在落泪。
裴玉艳又是捏住了檀木佛珠,大抵念叨着往生咒类。
“竟要死在祖母窗外,真是晦气。”沈舒瑶小声嘀咕声。
“不是晦气,而是有人居心叵测。”沈舒静抬了些声调:“娘亲不是说,这是有人刻意安排,诚心给祖母找不痛快了么?”
身后窃窃私语,冷言嘲讽,沈姝微自不在意。
缓步到那两句是提前,盈盈蹲下、身来。
查看肌肤上所呈现尸斑,似乎死亡时间已然超过四个时辰,绝不是今夜才刚身亡。
翻开手腕,见手臂内侧隐隐透着黑色。
她不觉间紧皱眉头,又是侧眸去望着锦春尸体,两具尸体表征全然相同。
“祖父,锦春锦秋并非是自缢身亡。”她压低嗓音:“而是中毒身亡后,被人悬挂在此。”
“中毒?”
“是。”沈姝微起身,目光流转,盯住沈永:“锦秋锦春腕子处肌肤发黑,是中毒迹象。因才身亡尚未烧过十二时辰,若微儿没猜测,十二时辰后,是体内毒素才会全然显露,那时,两具尸体浑身肌肤都将会呈现这种黑色。正常自缢之人,是不会这般的。”
这番话,大抵是触及盛京沈家诸人知识盲区了。
纵然是沈永,也只是精通为官之道,对于医术,却是知之甚少。
楚持柔越发紧张,十指相互交错,鼻尖儿渗出些细微汗珠来。
“可纵然是中毒身亡,也不能证明不是你们兰溪沈家所为。”裴玉艳挑起眉头,嗓音锐利。
沈姝微冷笑,微抬嘴角:“大伯母,这花槐树这般高大,倘若不是这两个丫鬟自行爬上去,则必然有人将她们尸体抬了上去。微儿和娘亲以及身边这几个丫鬟,哪里有这般力气了?此番来盛京沈家,兰溪沈家自家小厮送罢后,届时下榻在驿馆,并未住在盛京沈家……”
话说至此,不言而明。
盛京沈家诸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当如何。
“这尸首,总不能是自行飞到这树上了吧?”魏兰音轻盈嗓音,打破寂静:“那便是怪了。”
“当然不会是自行飞上去。”沈姝微微凉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微儿私心想着,是有人毒害了微儿身边两个小丫鬟,而又设计了这出戏,既能惊喝到老夫人,又能就势为难微儿和娘亲,当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呢。”
视线,盯准了裴玉艳。
许是她做得,许得此间洞察她眸色。
但裴玉艳面不改色,恍若这事当真与她毫无关系般。
难不成不是她么?可除了她,还会有谁。
“老爷,这小丫头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但这番话,未必可信。”沈老夫人端着身姿,嗓音高挑:“就如她所说,这两个丫鬟都是中毒身亡,不过是一面之词,谁能证明?”
“祖母。”沈姝微蹙眉道:“只消是找个大夫来,一看便知微儿并未说谎。”
“已然是这时辰,又要到哪儿去找什么大夫了。”裴玉艳眉眼不抬道:“不若先将她们母女送到地牢去,待得明日,找了大夫来验证,再做计较。”
好恶毒的心!
沈家地牢,阴暗潮湿。
娘亲素来锦衣玉食,怎能在那地牢中过夜?
“玉艳所言极是。”沈老夫人挑眉:“便这般办吧,来人,把这对母女,送到地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