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的一句话,让南夕眼泪滚了下来。
“你看,哥哥,你弄哭了妈妈。还不快叫妈妈。”
小笛挣扎着下去,跑过去,推着三宝走过来,
“快,叫妈妈。对妈妈说对不起。你以后再不惹妈妈生气,再不叫妈妈阿姨了。”
看着两个孩子,南夕想说什么,嗓子眼里堵得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顾暖阳,这就是你干妈。就是她叫我把你从顾家带出来的。也是她请我把你安排在这里住的。以后你就和顾闻笛一起,跟着你干妈。”
冯姐说了这些话话。
三宝突然神情一变,
“请干妈责罚!”
三宝怔了一下,突然甩开小宝的手,跑到院墙边,拿起扫帚又跑过来。
南夕还没有反应过来,三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身板挺得直直的,小脸本得死死的。双手举着扫帚,嘴里像背书一样念着请干妈责罚。
三宝那是?
三宝伸高的小手,衣袖落下去,露出一段手腕。
昏黄的灯光下,依稀看到两只小手腕上,密密麻麻都是伤口,新伤旧伤交杂,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那是什么?
南夕颤抖着手,撸起三宝的袖子。
凑近了看去,幼儿的胳膊啊,这哪还是胳膊啊,到处都是伤,到处都是……
杜清浅,我要杀了你!
杜清浅,我要生吃了你——
心里嘶吼着,南夕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她错了。
她该死。
她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妈妈呀!
腿一软,她坐到地上。伸出双手,把三宝和小宝紧紧抱在怀里。
“你没有错,错的是妈妈,是妈妈该死。我的——”
她不能哭,也不敢大声哭。更不该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她只是紧紧抱着两个孩子,反复在心里喊着这些话。声音低哑含糊,在喉咙里来回折腾,只有她自己听得清楚。
她的心都要碎了。
“唉哟,冯姐你来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听到动静,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从屋里走出来。
“嗯,我朋友来看孩子们了。吴姨啊,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啊你们”
冯姐的声音惊醒了南夕的迷梦。
她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态。她不能任由自己情绪失控。她不能害了孩子们。南夕知道,现在她的身边围绕着许多人,有许多双眼睛在明里暗里盯着她。她万不敢做错一点事。她失败不起。
“我们年纪大了觉少,这两个孩子也与其他小孩不一样。小笛天一黑就去翻垃圾桶,像个小猫一样,我们找不着,不到九点十点都不回来。暖阳呢,这孩子更让人心疼,看我们做什么事,都要过来帮忙。我们腿脚慢,叫他不要做,也争不过他。做好事就看书学习,每天不到十二点都不睡觉。”
吴姨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了。
借着夜的黑,南夕赶紧擦掉脸上的泪,迅速整理好情绪。拉起两孩子,跟在冯姐和吴姨身后,往屋里走。
“你就是冯姐说的孩子们的干妈吗?哎哟,你看看多年轻的一个姑娘。真是心善得很。”
一进屋,吴姨就去倒茶。
她刚转身找茶瓶,三宝立马跑过去,提起茶瓶,就倒了两杯茶,一杯送到冯姐面前,另一杯给南夕。
还没等送到面前,南夕触电一般站起来,两步上前,抢一样接过茶杯。
茶杯里的水太满,又太烫。溅出来到她手上,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南夕眼睛死盯着三宝的小手,
“你慢点,你这么小,倒什么水。烫着手怎么办?以后危险的事情不要做。你是小孩子,小孩子懂不懂,小孩子是要大人来保护的。”
一连串的话,不由自主。南夕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没办法,这个三宝,真是让她整颗心都痛得颤抖。她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女人当了妈妈,都会不自觉得变得啰嗦。
“暖阳这孩子就是太温暖了。收了这孩子,顾小姐以后少不得有大福呢。”
吴姨说了什么,南夕听不见了。她只听到暖阳两个字。
三宝的名字叫暖阳吗?
杜清浅那个该死的女人,她到底把三宝送给了什么样的人家?小小的孩子,怎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还有那全身的伤。碍于初见孩子,怕吓着孩子。又有冯姐和吴姨这些外人在。南夕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三宝带屋里,赶紧给他脱了衣裳,好好检查一下他的全身。胳膊上都有那么多伤,别的地方呢?一想到这些,她就心痛地无法呼吸。
“吴叔呢?”
“你吴叔开三轮车去废品站了。小笛白天拾,晚上捡。原来她自己还好,弄得东西像宝贝一样,都存起来不让人碰。现在又多了一个暖阳。暖阳这孩子心细知道疼人。天天跟着小笛,帮小笛背她捡的东西。回到家又帮着她整理出来,这才几天,走廊里就堆不下了。我好说歹说,今儿小笛才好不容易答应,愿意让我们把这些废品卖掉。这不,你吴叔赶紧拉去卖了。怕睡一晚,明天一早小笛又变卦了。”
“不好意思,孩子们给你添麻烦了。”
小笛小气、吝啬,是个小扒家鬼,又是个小管家婆。
这些南夕当然知道。
两年前,顾奶奶帮她把小笛送进医院,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但小笛的问题很多。不但身体严重营养不良。留下了许多后遗症。比如过敏,发育不全,哮喘,体寒等许多毛病。这些毛病都是长期病,必须要靠养,长养慢治疗才能完全康复。
身体上的病不可怕,小笛心理受到的创伤才更可怕。常常半夜哭醒,每天睁着一双凄惶的大眼睛不安地张望。小笛不信任人,只要有人靠近她,她就像炸毛的小兽,立马会得凶狠,咬你,抓你。拿身边所有能抓到的东西扔你。最初就是南夕靠近她,她也这样做。
南夕身上被她咬伤抓伤多处。
带小笛的这两年,她用尽所有心力和爱去照顾小笛。小笛是改变了许多。
但有一些毛病,已经变成了她性格的一部分,再也改变不了。
心理医生说,小笛这种是属于应激保护性人格。只能靠父母的爱,家庭的温暖,再辅助心理治疗,也许长大些,才能慢慢康复。这事不能急,也急不得。越急不但治不好,反而可能会引起另外一些心理疾病。
为了更好的治疗小笛,也为了顺利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两年,南夕报名上了某国际名校心理学系的课外辅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