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永远没有止境的痛。
黑,
粘稠般扯不动的黑。
南夕挣扎着。在一个似乎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里。
火,
哪里来的火。
好大的火啊,烧得半边天都红了。
大人孩子喊叫着,提着桶,端着盆,跌跌撞撞往村头跑。
村头,大火中,一片老旧的院子,在火中毁灭着。
“爷爷,奶奶——”
一个小小的孩子,哭喊着,一个劲往火里冲。被女人们拦住,孩子拼命挣扎,使劲地哭。
火光中,
有几个村人的身影,从火光中,冲出来。抬着两个人,放到地上,就瘫倒下去。
人们围上去。
“人怎么样?”
“快掐人中,快——”
人们扑过去,
“啊,老头子啊,城城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发出悲声。
“奶奶——”
小女孩的声音。
一脸焦黑的老奶奶,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小女孩。把她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把小女孩子摸成了小黑孩。
“唐神医情况不好了,快,送医院。”
人们又喊起来。
“往哪送?他就是医生啊。”
“他能医得了别人,医不了自己啊。快上乡卫生院吧。”
“几十里路呢,天又这么黑。恐怕——”
“快走吧,没法了。”
村人把老爷子放到破门板上,抬着就跑。又有人喊着,跑去说要赶牛车。
村人一片乱糟糟中,轰然一声,老屋塌了,无数火星灰烟在夜色里飞舞。人们咳嗽着,互相打着招呼,拉着,赶紧往后退。
退到远一些的距离,眼睁睁看着老院在火中毁灭,倒塌。
“都是你,我们家老头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一脸黑污的老奶奶,冲着旁边一脸惊恐的瘸腿男人,愤怒地喊着。
“这不能怪我。我根本没想到火会烧这么大。我只不过是心里不平,想让你们也难受一下。我没想到火会烧这么大。还会烧着人……”
瘸腿男人后退着,被人们愤怒的目光逼视着,
“唐神医要是有什么不好,你这可是坑了我们一村的人了。以后有了病,再没有人给看了。”
村人们议论着。
“你心可真黑,你放火的时候,咋就忘了,你的腿是谁给治好的,要不是唐医生给你治腿,你命早就没了。”
人们围着瘸腿男人,愤怒极了。
“死了,唐神医死了。”
一个男人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人们认出来,他就是刚才抬着唐神医去医院的人。
“才抬到那边桥头,人就咽气了。”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喘着,一边向大家说唐神医的死相。
“苦命的老爷子啊!”
老奶奶大声嚎哭起来。
“这下好,没有人给我们看病了。”
“都怪他,打他。”
人们愤怒地向那放火的瘸腿男人涌去。像要活吞了他。
“这事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她,都怪她,怪这个小丫头。她让我断子绝孙,她才是最坏的人。”
瘸腿男人后退着,被人们压迫着,他害怕极了,慌乱中,伸手指向了一个小女孩。
“都是她,唐神医的死,都怪她,不能怪我。”
最后大家所有的目光,都盯向了一边的小女孩。
“奶奶——”
小女孩怯怯地喊了一声。
“别叫我奶奶,我没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孙女。”
老奶奶如梦初醒一般,松开抱着小女孩的手,把小女孩往外一推,一脸的厌恶。
“和你妈一样,都是害人的东西。”
老奶奶怨恨的声音,和那嫌弃的眼神。还有村人看她的目光,小女孩子脸色发白,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我不是,我不是——”
“滚吧,你,再不要回来了。我们村这些年为啥净出不好的事,都是你这个不干净的东西招惹来的。”
“这小妮子人小心眼不少,我听我儿子说了。她和那个跑了的小子,关系亲着呢。”
“可不是吗?小小年纪,才几岁啊,就要做人家媳妇。啊,呸!”
“和她那个妈一样,净想着攀高枝,做梦都想回城里去。”
“可不是吗?你看她那小模样。哪有我们乡下孩子的影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狐狸精。”
……
村人们议论着,推掇着小女孩。
以前,关于唐神医从城里带回来的这个小女孩。村人们背地里也都议论过。唐神医在城里当医生,还开着药店。怎么会回老家过了呢?
有好事的长舌妇,包打听,四处传播小道消息。
有人说唐神医收养的那个儿子不孝顺。唐神医才和老伴回到老家来过。
有人说,唐神医是嫌城市太吵,人老了想要叶落归根。儿子要忙生意,不能陪着老人来,所以把小孙女放到唐神医身边,替父母孝顺爷爷奶奶。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时间长了,有好事者打听出来,这唐神医家真是有意思。儿子是收养的也就罢了。这个小女孩居然是儿子在外面的女人,生下的不能见人的孩子。在城里养不了,儿媳妇不容。所以唐神医老两口才带乡下来养。
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流言蛮语,一时之间在山村传来传去。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小视这个孩子。毕竟是唐神医的孙女。四里八乡的村人,都要靠唐神医给看病呢。
现在,唐神医死了。唐奶奶这么怨恨小孙子。村人自然也就不再包容女孩。把她们以后没有医生看病的恐惧,全一股脑发泄到了小女孩身上。
奶奶——
小女孩一边后退,一边绝望地,用哀伤的眼神看着绝望哭泣的老奶奶。
可是,换来的只是又一串咒骂。
最后,有一些小孩子,拿着燃烧的树枝,朝小女孩身上扔去。
小女孩惊恐地后退,再后退。直到最后,哇一声大哭着,转身往夜幕下的深山跑去……
……
猛地睁开眼睛,南夕对上了一双幽深冰寒的眸子。
眸子犹如一片海,让她恐慌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醒了!”
低沉、磁性、犹如夜花般开放的,凉薄的声音。
“真的是你?”
南夕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伸出手,抚上了面前这张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