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都有些奇怪，冲上去扒大字报的也不是秦君，怎么比本人还激动。
杨培撕到一半就被抓住了手腕，她侧过头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到了少年一身白衣，神色依旧平淡。
好似这人永远都不会慌乱一般。
杨培决堤的情绪在那双平静澄澈的眼眸下慢慢平复了下来，但手脚还是在止不住发抖，她抹了下脸，颤声说了句，“太过分了。”
也不知道在说谁。
秦君却点头回应了她，“嗯。”
然后拉着人转身向外走。
沿途许多人认出了她，不免用上了打量的视线，但少年身姿挺拔，背脊挺直，神情更是冷淡到近乎坦荡，那些人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
还有一些女生主动上前给她鼓励。
“秦君，无论是不是真的，我们都支持你，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爆人隐私的才是混蛋。”
“就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们相信你。”
……
秦君认出这些人都是早上买过咖啡的，于是点头道了谢，“谢谢，下午照常营业。”
她这么说，几个妹子才放心，回头就拿起手机在论坛力挺学神，并且表示乔海第一名不容诋毁，要求校方给个说法。
杨培被拉到教学楼后方的墙根下时才回过神，“那些东西你不清理掉吗？”
她有些担心。
“不用。”秦君却淡淡摇头，该看的都看过了，即便清掉了也会留下痕迹。
“哦。”杨培哭过一场，情绪有些低落，蹲在地上呆呆望着小树林的深处，过了会儿才问，“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怕众口铄金，怕别人异样的眼神，怕很多很多阻碍跟排挤。
秦君没考虑过这些，现在去想也毫无感觉，于是照实开口，“不怕，事情闹大学校会介入，等结果就好。”
对方仗着人多传播速度快，却没想到扩大影响毁坏的是学校的声誉，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最起码那位不太好惹的薛副校长就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啊……”杨培愣了下，还是有些恍惚，半晌才苦笑出声，“君君，我真佩服你，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我比你还大几岁，生活却过得一团糟。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秦君知道她有隐情，却并不好奇八卦，所以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着。
她知道对方只是想倾诉。
杨培夹着鼻音的声音在午后的阳光里慢慢展开，“你也看出来了，我家里很有钱，但从小就没了爸妈，爷爷想我继承家业将我当成男孩子养大，不许我暴露身份，可我是个女孩子，在正常的年纪得不到正常女孩的打扮。我也爱漂亮，也喜欢那些好看的裙子，也在学校里有了喜欢的男孩子……”
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两声，仿佛自嘲般，“那是我的好朋友，我暗恋了很久，一直待在他身边看着他换女朋友一个又一个，渐渐变得不甘心。为什么我不行？或许我穿上那些裙子也一样好看，他也会喜欢我。我学着化妆，偷偷买裙子，被我爷爷发现，我们吵了一架，我还把爷爷气病了。但最终等我穿着裙子高高兴兴去见他的时候，他却骂我是变态，还把我的情书贴在公告栏，逼得我不得不退学。”
女生的嗓音很轻，和着冬日午后的风带着丝丝苍白，几乎能让人一眼窥见当初沦为众矢之的伤心与绝望。
“因为这件事，家里叔伯也开始怀疑我的身份，最后还是爷爷把我送走的。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差劲？”杨培扭头冲着秦君露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秦君望着她，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她从来多不是一个擅长开解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小山村里艰难的长大再到监禁十年的折磨，她很难感同身受也很难跟着一起掉泪。
一切只能从自己的逻辑思考。
于是她将杨培拉起来，转身朝教室走。
杨培抒情才到一半，这会儿有点懵，“我们要去哪儿啊？老师办公室不在这边。”
不是要去报告老师彻查吗？
秦君没回答，直接领着人进了五班，从杨培的课桌里拿出了服装袋，“你不是说带了我的衣服吗？”
“啊？是啊。”杨培早上就准备就两套女装，但秦君不愿意穿，动漫社社员又说她太辣眼睛，所以只能留下压箱底。但她还是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然后下一秒，就见秦君接过了自己的裙子，又把另一条可爱公主风的蓬蓬裙塞给她，“换上。”
杨培：“？？”
没等她反应，秦君已经率先进了厕所把衣服穿上了，出来的时候还问她哪顶假发好看。
“这个黑长直吧，比较仙。”杨培指了指左边，这会儿已经猜到对方的意图，语气有些艰涩，“你真要穿出去吗？才刚发生那样的事，别人看到会有想法的。”
“无所谓。”秦君对着镜子带假发，见她傻站着还问了句，“你不是想穿裙子吗？”
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杨培却愣了愣，抱着怀中的裙子，忽然又有点鼻子发酸，可这次却不是委屈，而是感动。
少年知道她一直想穿裙子参加活动，但一个人却不敢，于是才陪着她一起。
尽管不善言辞，但她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人。
下午两点，各大社团陆续重新开摊，但这次没多少人顾着做生意，而是明里暗里都关注着动漫社的动静。
“哎，发生那样的事，估计下午人是不会来了，我还没想再买一杯咖啡尝尝呢。”话剧社的帐篷内，负责结账的男生瞅了眼对面，幽幽叹着气，“天奇还托我买呢。”
这下估计没戏了。
徐倩坐在一边，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很得意。
不来才好，最好从乔海退学一辈子都别出现才好，不过爆出这种丑闻，学校肯定也不会留下这种人。
这般想着，她捧着一盒饼干到男生跟前，略显羞涩小声道：“学长，买不到咖啡，不如试试饼干吧，也可以给尹天奇学长也带点。”
那男生回头看了眼盒子里精美的饼干，有些漫不经心道：“哦，不用了，我们都不喜欢甜的。”
他家境不错，米其林餐厅的饼干味道还是尝得出来的。
但小女生的心思他也懒得拆穿，要是拿到尹天奇那家伙跟前，肯定是要出大丑的……
徐倩还有些不高兴对方的冷淡反应，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对方直起了身体，盯着前方张大了嘴，一脸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