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厅不大,环境却很黑,只有台阶下微弱的感应灯在做指引。
霍弦从小就极少出现在公共场合,流浪时没条件进电影院,后来手握权势早已拥有比这儿大数倍的私人放映厅,所以根本不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
由于进小时候受到虐待患有夜盲症,他一进场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但他也没说,只凭借在黑暗中训练出的灵敏听觉去判断方位。
不过他却忽略了此时放映时间将近,人潮正是进场高,峰,大部分人急着找座位难免推搡。
“麻烦快点,让让!”
斜后方一个男生像是等得不耐烦,赶过来就要从座椅缝隙挤过去,霍弦一个分心不察踩空,眉心下意识一冷便要出手。
下一瞬,掌心却被一只手握住。
“大哥?”少年清淡的声线在旁边响起,合着她指尖微凉的温度在黑暗里准确无误递进霍弦的脑海中。
那一刻心头涌起的杀意被抚平,宛若一江风吹皱的池水被这一只手轻轻抹平。
霍弦下意识抓住掌心里的指尖。
秦君察觉到异样,带着他往边上靠了靠,低声问道:“你有夜盲症?”
霍弦有片刻的沉默。
对于他们这种人,但凡流露出一分弱点都足以致命,所以这么多年,连最亲近的秦晋都不知道他患有夜盲症,在暗夜里相当于一个瞎子。
他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
可此时此刻,感觉到掌心处渐渐温热的纤细指尖,耳畔是少年尚且青涩的声音,他却莫名觉得可以信任,可以将秘密交付给对方。
“我拉着你走。”秦君低声说了句,接着便小心拉着他往前走。
两人顺利找到座位,邻近四周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喧闹的氛围对于两人来说都是难得的体验。
出于防御心理,他们都不自觉往对方的座位靠拢,以此削弱这种公共场所带来的不安全感。
这时,电影幕布开始播放前奏,有点点亮光逐渐进入视野。
那屏幕的灯光打在少年的脸上,霍弦微微偏过头去看她,明暗交错的光影里只有少年精致的侧脸在发着光,仿佛成为了这黑暗里唯一的明亮。
他忽然觉得掌心传来一阵痒意,从方才抓着少年指尖的地方开始扩散开来,一路蔓延到了心脏。
心口,怦怦跃动。
放映时间是两个半小时,看的还是恐怖片。
号称今年入围戛纳的最佳惊悚片刺激得影院内尖叫声此起彼伏,连男生都吓得大吼大叫。这种氛围下,坐在中间全程面不改色的两人就显得尤为突兀。
散场的时候,场内终于亮起了灯,很多人都是相互搀扶走出去的,女生们更是被吓哭了好几个,出门时垃圾桶都堆满了纸巾。
这时,走在前头两个男生醒着鼻涕,瓮声瓮气地吐槽。
“我去,刚坐我隔壁的两个简直不是人,全程一声不吭,鬼出来的时候连呼吸都不带乱的,太尼玛变态了。”
“这是什么奇葩物种啊,我吓得腿都有点软,快扶扶我。诶,这么恐怖的片子真有人不怕吗……”
“真的真的,而且两人长得还贼好看,就是其中一个还穿着西装搞得像来参加宴会一样有点奇葩,一看就是没看过电影的。另一个穿着倒是正常,就是全程绷着脸,看个3D都跟身临其境似的,比旁边那个更没见识。”
两人一边吐槽着走远,而此时走在后头不足一米处的两个主角却都冷着一张脸,气氛一度很尴尬。
霍弦很想通知秦晋将那两人人道毁灭。
秦君也很想让手下把两人捆成粽子扔进水里。
但他们都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恼羞成怒而选择保持沉默,直到出了电影院,外头街道的霓虹灯已经色彩斑斓点亮了沉寂的夜空。
秦晋已经先一步站在车旁等候。
秦君见到他便知身边的人该走了,这一刻心底莫名涌起来的不舍冲淡了在电影院里的尴尬,她将人送到车旁,抿了抿唇,终是开了口,“暑假,我会回去。”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只是第一次随意,更多了些许认真。
像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霍弦站在车旁,闻言转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宽大的掌心带着温暖的热度,连力度都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只是转瞬间又很快松开。
秦君还来不及去回味心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便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滑过, 紧接着脖子一坠,她下意识伸手去触碰,摸到一个冰凉的瓶子。
“这是……”她低头去细看,才发现是一个材质很特殊的玻璃小瓶,瓶口全部密封,其中装着一个同样形状的黑色固体物,只有指节大小,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的普通。
看她好奇,霍弦也没卖关子,语调冰冷地解释道:“黑水研发的固态,必要时摔碎,爆破力相当于十吨火乍药。”
饶是秦君知道自家大哥出手必定非同一般有点心理准备,这会儿也忍不住指尖一颤。
她知道基地的科研速度快,却不曾想才短短数月,竟然就将神秘的黑水研发到这种程度。
掌心这个毫不起眼的小瓶子,却蕴含着足以摧毁一栋高楼的破坏力。
她知道这东西宝贵,但也没有推辞,只是轻声道了句,“谢谢大哥。”
同时在心里想着,以后或许也可以研究一下灵力外放到物体的方式,也给对方一个护身符。
霍弦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没多说,直接上车离开。
秦君目送车子离开后才转身回了福禄阁,换好衣服去学校。
校内不允许学生佩戴首饰,幸好玻璃瓶用黑色细绳串着,平时放在校服里别人看不到,这种保命的东西她不打算离身。
因着错过宿舍门禁,秦君是从外头防护栏翻过去的,回去时已经点过名.
宿舍里静悄悄,见她回来,下铺一个女生才冒出头,语气小心,略带讨好道:“刚已经帮你点到了。”
经由上次收拾了她们一顿,如今虽然整个宿舍没人敢跟她说话,却也没人再敢得罪她。
“谢谢。”秦君简单道了谢,便收拾衣服去洗澡。
淋浴头打开的时候,她听到外头模糊的人声。
“就你烂好心。”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训斥道。
“不然我能怎么办,你还想再被揍一顿吗,我反正是不想。白芷那么有能耐就让她自己出手,别总把我们当靶子,我是来读书,又不是来给她当女仆的。”刚跟秦君搭话的女生不满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