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性器官衰竭症。
听到病名，就算不懂医学知识的人也猜到，这是一种绝症。
顾雄峰惊讶，台下的顾雪更是震惊不已。
因为这父女俩这么多年死守着秘密，即便是即将跟顾雪订婚的桑晨也没透露。
秦君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好些贵妇人都脸色愤怒。
因为先前顾雄峰还曾经跟这些人透露过，想让顾雪跟这些人家里的儿子结亲，不过地位相当的人家都嫌弃顾雪身体太弱怕生养不了孩子所以委婉拒绝了。
这么一看，何止是生不了孩子，怕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顾雄峰说结亲，这不是存心害人吗？！
台下的桑晨也在震惊过后，慢慢松开了顾雪的手，错愕地看着她，“小雪，这是真的吗……”
顾雪一下重心不稳，踉跄了两步才狼狈自己站着，望着自己曾经选中的未婚夫，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苍白又僵硬的笑容道：“晨哥哥，你别听她胡说，我没病……”
她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却依旧挡不住消瘦的双颊跟眼下的一抹青黑，被明晃晃的灯光一照射，瞧着仔细了更是形容恐怖，像一个死人。
桑晨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像是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
这么多年一起长大，他哪里看不出顾雪是在撒谎。
而秦君为了今日，准备的可不仅仅是空口白话，就在顾雪准备反唇相讥说秦君污蔑泼脏水的时候，便见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放到了话筒前，按下了播放键。
另一道阴郁略带沙哑的女声清晰回荡在宴会厅中。
“医生，我真的活不长了吗？你不是说在给我找器官吗，各地医院没有，我就偷偷让家里人做检查。”
“两年……不会的，我怎么可能才活两年，这不可能，我不能死。对了，桑晨说那个女人的孩子没死，近亲器官置换概率大，呵呵，爸爸最疼我，把她找回来，爸爸肯定会让她做检查给我换器官的。”
“该死的！该死的！那个女人到底拽什么拽，不就考上了附一中，有什么好骄傲的，我要是身体好也不用买名额。对，等我身体好了，爸爸当年就登报纸找她想给我换器官，现在肯定也会的。”
“去死，去死，秦君去死，这里是我的家，你妈当年被我妈妈丢在大门外，你也只是我家大门外的一条狗，呵呵，看你那么可怜，我就让桑晨哥哥去关心你一下，你这种人恐怕立刻就会投怀送抱，心甘心愿为我躺上手术台了吧。”
“顾雄峰！你这个狗东西，居然想把我们家的东西给一个私生女，你也配？呵，我会让你们在认亲宴上丢脸的，你们等着瞧，该死，装病都没能让那老家伙回心转意，果然是白眼狼，看我不中用了就立刻找另一个继承人，你做梦！”
女孩长期在病痛的折磨下神志其实已经渐渐有些癫狂，不仅心理阴暗，平时还特别喜欢自言自语。
尤其在日夜偷听秦君项链里的动静时，这个习惯也没改，于是也就让秦君的反追踪系统顺利地窃听到了所有秘密。
她没将那些碎碎叨叨全部放出来，只用电脑稍微剪辑了一下放了重点的片段，包括顾雄峰当年登报纸寻找女儿的好父亲形象，包括顾雪跟桑晨这对外间艳羡的金童玉女，包括财产继承之下曾经发生过的抉择跟放弃。
所有一切美好的表象在这一刻被录音里顾雪扭曲狰狞的声线撕扯得粉碎。
都不用担心乱剪辑污蔑人，因为其中语调里的恶毒跟怨恨即便不用亲眼所见都能想象到深更半夜里瘦弱的顾雪褪去乖巧可爱的伪装，底下的真面目多么恐怖。
就连此刻趴在台上不能动弹的顾雄峰都扭过头，难以置信看着自己打小捧在掌心里的女儿，“小雪，你怎么能这么想爸爸呢……”
他都顾不上质问录音是怎么回事，只看着顾雪问话。
而在众目睽睽被扒下一层皮的顾雪早就无所遁形，别说是要污蔑泼脏水，那些夜深人静自己疯狂的诅咒跟谩骂是她内心最为阴暗的秘密，现如今却全部暴露在人前，她活像是没穿衣服站在灯光下，站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
在听到顾雄峰那句质问的时候，她脑中那根弦终于嗡地一声绷断了。
“呵呵，怎么想你的，爸爸，你当初进我们家门的时候，可是明明说过，你会爱我妈妈一辈子的。”顾雪冷笑起来，盯着顾雄峰的目光阴郁晦涩，像是某个角落里生长出来的苔藓，看得人头皮一麻，可当顾雄峰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却是已经晚了，顾雪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嘴里还继续说着，“可是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是因为你在外边养了小三，活活把她气死的，最后还对外说她是病死的，就跟你害死你前妻一样，明明是被你逼得去跳河，还到处宣扬说是她自己跑了。”
所谓知子莫若父，其实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
顾雪看似天真烂漫，其实骨子里却像极了顾雄峰，自私又善于伪装，所以私底下调查了她父亲所有的肮脏事。
但她选择不说破，依旧做着乖乖的好女儿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病还需要顾雄峰来救治。
“当初我出生的时候，你碍于我母亲答应用秦君给我换器官，现在看她出息了，反正我救不活就索性不要我了，你可真是我的好爸爸。”
她靠近高台，伸着手轻轻抚上顾雄峰的脸。
苍白的手指瘦得有些膈人，温度更是凉得吓人，顾雄峰只觉得脊背寒毛都立了起来，他张着嘴，“小雪，不是这样的，你听爸爸说……”
他想要解释，可话还没出口，便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他一声惊呼，再抬眼便见顾雪满手鲜血地晃过眼前。
鲜血刺激了顾雪，她瞬间发狂，疯了一样朝着顾雄峰脸上身上抓挠，一边抓一边尖叫。
“为什么不要我！啊，你有今天全是我外公给你的，你凭什么不要我！啊……我要死了，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把秦君送上手术台给我！”
“啊，放手，啊！”顾雄峰也是叫，不过背上还被踩着也没办法单手阻挡住疯狂的顾雪。
不一会儿，脸上便遍布抓痕，血淋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