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自打圣子湖那件事情后,似乎就一根筋认定了少女是个心软的人,所以在维护自家BOSS的形象上很是卖力。
这会儿人都没问,就主动过来做报告了。
倒是秦君闻言被整得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安排?”
中年女人眉眼一弯,露出和善的笑脸,“这些人我们会集中安排治疗后,等到她们恢复了意识再询问她们的意见,愿意联系家里人的联系,不愿意回去的,BOSS会安排新的身份给她们,再派遣到其他地方工作,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因为不论自身情感如何,在法治社会中,一个人要改头换面真正变成另一个人生活,彻底抹掉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现在有基地的介入,一切又变得顺理成章。
这帮或本地,或是外地被骗来的,被父母遗弃的女孩们在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尽管遭受了苦难,又很难说不是因祸得福。
女人随着她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哎呀,其实小少爷不知道,BOSS虽然看上去冷冰冰不近人情,但其实心底还是好的。”
秦君:“……”
这话她可一个字都不信。
许是看不透她的内心想法,中年女人自顾自捧场地继续道:“就像我当时被家里卖到边境去当奶妈,那日子叫一个苦,要不是BOSS带我从沙漠走出来,这会儿我都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发臭了。还有这些你看到的手下,那也是一个个的苦命人,有幸遇到BOSS进了基地,接受了训练才有了另外一番天地。”
秦君一边往回走一边听她把自家大哥歌功颂德成一个大善人,好像基地就成了一个可怜人的收容地。
但她心里却是清楚,自家大哥骨子里跟自己一样,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好比身边这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其实第一次对方过来送东西的时候,她就看出对方掌心里的厚茧,这可不是一般给人当奶妈磨出来的,起码是经常拿着斧头刀具长年累月干着重活出身。
而对方来自边境,便说明处理的重物很不同寻常。
对方只说一半留一半,为了给自家大哥留下好印象,殊不知一言一行都暴露了彻底。
直到面馆门口,秦君才转身看着女人,直截了当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额。”中年女人猛地被问得卡了壳,好半天才挠挠头,有些尴尬道:“哈哈,其实也没啥,好吧,我说实话,这次BOSS处理得这么清楚,多半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你,实际上这个地方过不久就要全部封锁处理了,届时这些受害者由官方处理,难免会泄露出去造成二次伤害,现在的结果,是她们托了你的福。”
秦君怔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已经确定了处理结果,为什么还要大哥亲自过来?”
中年女人倏地闭上了嘴巴,表情呈现出某种懊恼的惊恐。
类似于,说露馅了。
秦君默然,立在面馆门前,将前后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秦君走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等霍弦那边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出了镇子。
接收到电话的时候,秦君正在街边一家首饰店。
“你在哪里?”那头听筒里,男人的声音依旧淡漠而沉稳,像是万事万物都不能撼动对方的心神。
以前秦君只觉得是性格使然,其实对方的内心到底是在乎自己的。
然而……
“我打过电话给司爵了。”秦君说了这么一句与话题全然无关的话,口气也是淡淡,像是随口想起便提了一下。
“……”电话那端却罕见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秦君逛完大半间店铺的时候,才听到对方的回答,“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
做了什么?
预谋了一场绑架案,联合她的朋友将她骗上飞机,甚至制造了一场乡间的偶遇。
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了她身为女人的身份,让她再也无法逃避。
关心则乱。
对方利用了她这一点,所以大胆用虚假线索误导,其实搁在往常,这一招一定不能奏效,但她也相信,以男人的手段,肯定留着后手。
毕竟连雷雨天气都敢预测并且利用的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秦君站在了一面梳妆镜前,看着全身镜里长裙及腰的自己,神色莫测,“你早就知道了。”
双方都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但这种隐晦的言语却又都彼此心知肚明。
这次那头的男人没有再犹豫沉默,直接应了一声,“嗯。”
难怪。
难怪明明是下药又软禁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对方竟然肯轻拿轻放不再追究。
原来不是真的被糊弄过去,而是早就有所怀疑,所以故布疑阵,用天罗地网来抓了她。
“呵。”她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又像是在自嘲。
“小孩。”男人的声音冷了一分,听上去更加不近人情,可称呼却依旧亲昵。
秦君让人剪了吊牌,直接穿着这身走出店门口,屋外阳光明媚,一看就是好天气,不像在镇子上那样随时可能乌云密布。
阳光落在她一身雪白的丝质长裙上,衬得露出来的四肢也同样是堆雪一般白嫩的皮肤,一头干净利落的短板没有让她显得英气,反而只显得脸小又精致。
附近逛街的人潮里,绝大部分视线都不由自主投落到她身上。
而秦君握着手机,站在商店门口,前头一点就是阳光的交界,她站在房檐的阴影下,语气冷冷淡淡,“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霍弦。”
霍弦。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亲手揭开了彼此之间最后一层布。
而这个名字道出的瞬间,也意味着过往一切亲近妥帖,兄友弟恭都将不复存在。
那头的人显然也没明白这个道理,这次口气里显而易见带上了惊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某人还以为自己隐瞒得挺好。
可惜……
“我也不是傻子。”秦君扯了扯嘴角,面容冷淡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觉得自己一身女装其实也跟普通人一般,并不那么怪异,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心理作祟,跳出这个怪圈,实际上谁都能正常过来。
而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两人也注定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