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还是有座位的。
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两人座，其中有一个是空的。
但包括班主任在内，大家却都有志一同地忽略那个位置，这是有原因的。
“他不会真要坐那个座位吧，不要命了？”
“看样子是的，我先给他点根蜡烛吧。”
“诶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王越，你搞出来的事情快解决……”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主要策划的王越才惊醒过来，伸脚一横，挡住了少年前进的步伐。
秦君抬眼看着面前虎背熊腰，缩在座位里像坐儿童椅似的，这会儿正虎视眈眈瞪着她。
“我可劝你，那儿不是你能坐的。”王越出声警告。
秦君没理会，径直便要往前走。
“喂。”王越好险被踩一脚，恼火地干脆起身，无视讲台上钱慧的劝告，伸手再次拦住少年，“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跟你说了那座位你不能坐，不想死就滚远点，那可是爵少的隔壁。”
爵少？
对于这些城里少爷小姐们的尊称，秦君已经不是第一回听到，基本也是免疫了。
这时钱慧也言语软糯地调转了规劝对象，“秦同学，要不你再等等，老师另外给你安排位子。”
显然连老师都忌惮着那个座位，或者说，是忌惮那名叫爵少的人。
秦君瞥了眼那个位置，靠窗一边正有一个人埋着头在睡觉，支棱起来的一只胳膊绕着耳机线，应该是听着歌隔绝了外界。
都说乔海中学纪律严明，能公然睡大觉的，想来肯定是刺头。
“老师，我是来学习的。”秦君收回视线，淡淡道：“所以坐哪里都无所谓。”
说着，便轻轻一挥手，推开面前的人，继续朝前。
王越一个趔趄，只觉得被少年拂过的手腕生疼，一时疑惑，还当是自己的错觉。
眼见少年越来越靠近窗边，他终于冒了火，“靠，好赖不听是吧，非逼着爷爷我动手。”
他啐了口，壮硕的身体却行动敏捷，几个大跨步绕到后排空地，抡长了胳膊往前头少年的肩膀上抓去。
他这一熊掌按下去，不死也得内伤。
周围同学都感到肩膀疼。
可还没等他一爪子拍下去，忽地就见前方少年伸出手，与虚空中准确掐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腰身一拧一弯，后头的王越竟生生腾空飞了起来。
砰地一声巨响中，王越后背狠狠砸向地面，同时一嗓子嗷地痛呼出声。
班级里霎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看着一米九的王越直接被轻松过肩摔，均是惊掉了下巴。
而看似单薄无害的少年脸不红气不喘，头也没回，直接踩着王越就走向了座位，拉开椅子，淡定落座。
全班包括王越在内都傻眼了。
尼玛，山里人出手这么彪的吗？！
在这么大动静下，死人都会被吵醒。
秦君刚一坐下就感觉隔壁桌的人动了动，绕着耳机线的胳膊微微垂落，线条流畅的肌肉在麦色皮肤下隐隐透出爆发力，紧接着手臂后露出了主人的半张脸，以及一双略显暴戾的双眸。
比起方才秦君出手的鸦雀无声，现在少年醒来，教室里几乎落针可闻，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讲台上连钱慧都忍不住有些惧怕，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瞅着乔海好不容易挖来的天才对上了整个学校最猖狂的霸王。
“惨了惨了，爵少醒了。”后排几人赶紧堵住王越的嘴，把人拖回去，“待会打死都不能承认是咱们整人把爵少拖下水的，不然咱们都要玩完。”
想到近来爵少心情不好，众人愈加瑟瑟发抖。
而秦君对上少年阴郁双眸的一瞬，也是怔了下。
“我们见过。”她突然开口。
而对面顶着低气压起来的少年一头板寸染成奶奶灰，左耳戴着一颗黑色耳钉，闻言薄薄的单眼皮斜斜觑了过来，半晌却是一声嗤笑，“滚。”
嗓音又冷又野。
秦君没有动，想想也没再继续言语，转头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兀自看了起来。
见状，司爵皱起眉，浓墨凌厉的剑眉下，眸光闪过一丝戾气，“我叫你滚，没听见吗？”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透出浓浓的不悦。
班级里寂静无声，众人都不敢这时候去触霉头。
但身处风暴中心，秦君却淡定从容，闻言头也没抬道：“贵校出资邀我就读，为的是替乔海争取各项荣誉，在此三年间很抱歉不能如你所愿。”
她嗓音清淡， 如果不是态度过于坦荡，真要以为这话是在回怼。
不同于其他人花钱上学，秦君是学校聘请入学的。
被不轻不重顶回来，司爵眉心皱得更紧，肩膀斜斜靠在墙上，嘴角处贴着的OK绷更添了几分痞气，他气极反笑，踢了踢同桌椅子，“听你这么说，是谁出价高就说了算对吗？乔海给多少钱让你来的？”
秦君没有说话。
隔壁一列的王越探头小声道：“爵少，听说学校给了他六万块。”
六万……
司爵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把手伸进书桌里，掏出一个支票本，闲闲写了一串数字，半晌施舍乞丐般丢到隔壁桌，语调凉凉道：“给你十万，滚吧。”
见他动作潇洒，出手又阔绰，班级里其他学生顿时欢呼喝彩起来。
王越等人更是领头开始拍桌子，“老大威武，老大牛批，天才，滚出去吧。”
“滚出去！”
“滚出去！”
讲台上钱慧急得团团转又无计可施，她性子软又好欺负，刚来第一天就被司爵一伙人逗得面红耳赤，更是看过这群人打完人去教务处还大摇大摆，完全视纪律为无物。
今天这一出更是叫她对这群有钱公子哥的做派开了眼。
一言不合就用钱打发人，这对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少年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更何况那还是来自大山里敏，感纤细的小孩。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见白衣黑裤的少年放下书本，拿着那张支票站了起来。
“秦同学……”钱慧急忙向安抚，声音却被周围学生的呼声掩盖，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走到她面前，伸手将支票……递给她？
嗯？
钱慧愣住。
“老师。”秦君声线寡淡，平静道：“今天收到一笔同学捐赠，请老师替我转交给母校，感谢同学的无私帮助。”
说完，她转身走回座位，又若无其事继续端起书本。
“……”
教室里所有人的动作跟表情都凝固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