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压得极低，连押解的警员都没发觉，只有离得最近的秦君体会到那丝狠意。
秦君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
富海高中涉事，学校由家长组成的董事会立刻向学校施压，校长听闻此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紧赶慢赶抵达警局，率先就找了秦君进行调解。
作为受害者，秦君暂时被安置在会议室。
校长推门进来时表示想单独说话，于是长长的会议桌只有两人相对而立。
上次开除魏晓仁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位年近中年挺着啤酒肚的校长对眼前少女的感官仍十分复杂。
“哎，想不到还没两个星期，我们又见面了。”他叹了口气，坐到少女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交叠摩挲，显然内心很纠结。
秦君知道自己给他惹了麻烦，但事已至此，有些事情避无可避。
看在租赁的那块地皮份上，校长并非完全站在白芷那方，于是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温，温同学，我实话跟你说，白家不仅是本市的富豪，在黑白两道也都很有人脉的，这回你得罪他们，怕是不单单你自己，连家人都得连累了啊。”
人活在世上，哪能无牵无挂，即便少女父母双亡，那也还好那么多亲戚呢。
他希望对方能想开些。
然而对面的人容色虽淡然，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眉峰蹙了蹙。
“就因为家世。”秦君抬眸，语调冰冷，“她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听听，这多像是天真孩童的稚语。
在社会打滚多年的校长颇为感慨地摸着自己的啤酒肚，幽幽叹了口气，以着过来人的语气劝道：“哎，温辞啊，这社会比你想的还要复杂许多，你还小不懂。”
闻言，秦君没有回话，垂眸似乎在沉思，又似是默然下了某种决定。
校长又劝了几句，看着少女一脸不为所动，终是叹息着离开。
而另一头的傅景思想来去还是联系了自己的父亲，说明了这次的事件。
交代完前因后果，他握着电话站在长廊檐下，终是忍不住开了口：“爸，我知道你一向不准我用你的名义在外头行事，但是这次白家……”
他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打断，傅玉田的声音略带迟疑传了过来，“你说那个女生是福禄阁的人？”
傅景一怔，下意识答道：“是，在S市见过，所以我对她有印象。”
电话那头陷入了几秒沉默，随后便是傅玉田有些晦暗不明的声音，“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不用管，明白吗？”
“爸！”
傅景还要再争辩，那头却更快截住他，傅玉田的语气不容置喙，“好了，你听我的。”
傅景挂断电话，攥了攥拳头，内心涌起一股愤怒来，他向来知道自己父亲爱惜羽毛，连他都不曾在学校提及对方名讳，但这次的事情，他觉得父亲太过冷血了。
秦君不肯撤诉。
而警员从学校调查回来，取回了一段清晰的证据。
学校的监控视频拍到周韵的身影，以及那两个男生提前埋伏进更衣室，双方甚至短暂地在外头碰了头。
他们做这些之前压根没想过会闹到警局，证据确凿之下，白家只能动用力量对秦君进行审讯。
审讯室内，没有一扇窗户的小房间只简单放置了一张桌子，一盏台灯。
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员板着脸坐在少女面前，啪地伸手打开台灯，毫不客气地将灯光直接照到她的脸上。
刺目的光线猛然射过来，刺激着视网膜，让人不适地下意识闪躲。
秦君借由镜片遮挡，片刻后适应了灯光，眼神却有些冰冷。
对待一个未成年的学生用这种粗暴的恐吓手段，当真是人民好公仆……
然而对面二人却一脸的浑不在意，开始走流程提问。
“姓名。”
“温辞。”
“年龄。”
“十七。”
……
简单的资料登记完毕后，主要审讯的警员话锋一转，犀利道：“听说你在学校人缘不好，性格孤僻，前两天还殴打了同宿舍的同学。”
秦君垂下眼帘，没有言语。
那人以为她心虚，嘴角勾了勾，继续道：“你休学半年才回到学校，当众在课堂打人，性格大变，是不是之前受了欺负，所以这次回来在蓄意报复谁？”
正规审讯其实很少用到这种左右言他的手段，尤其是对待逻辑思维不缜密的孩子，这种方法很容易形成错误诱导而误判真相。
然而今天这一场审讯却摆明了是要给少女下套。
对面二人是事先得了吩咐，专门在这儿等着的。
但事情发展却远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顺利，因为他们发现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对面的少女都只是垂眸不语，既不生气也不反抗，全程安静得好像他们在唱独角戏。
眼见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对面的人还没如何，两个警员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有同学指证你嫉妒白芷抢了傅景，对此怀恨在心，不止一次跟周韵提了要找白芷麻烦，同时也有人指出你半夜翻墙，作风混乱，跟校外一些青年不清不楚。对这些，你有什么话说？”
他们开始翻找一些莫须有的谣言提出来指证，想先打乱少女的阵脚。
但，没有用。
少女油盐不进的反应彻底激怒了他们，其中一人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怒喝道：“温辞，你别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桌上台灯在震颤中微微晃动，秦君缓缓抬起头，微弱的光晕下她肤色冷白，薄薄的唇瓣划出一抹笑，容色变得妖冶而诡异。
“在我的律师到场前，我有权利保持沉默。”她声音极浅极淡，轻盈而悦耳，仿佛对面两人费了半天口水只是给她看了一出滑稽的戏码。
这种淡定的反馈让两名警员心口一梗，火气腾腾地往上涌。
“律师？”其中一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嘴角一扯，露出一抹略带讥讽的笑，“据我们调查，你父母在半年前就出车祸身亡了，家里亲戚都不想抚养你，就这样你还能请到律师？”
怕是连半个保释的人都没有吧，不然电话通知了那么久，为什么会没人过来。
秦君微微敛眸，又开始保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