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声惊雷都不足以描述眼前的情况。
庄白吴这句话炸懵了所有人。
傅玉田手颤了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口再度确认，“庄老，您要知道这事不能开玩笑，九天鼎从帝都出行途径那么多省份都是最高规格的安保措施，二十四小时都不会离开人的视线。”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我不会看错。”庄白吴摇头，打碎了他的希冀，语气沉重，“四方镇物不比其他，其上带着的是整个华夏的气运，一眼就能跟其他文物区分开的。别说我，就是帝都博物馆的人长期接触玄光宝剑，也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九天鼎的问题。”
这种区分不是靠肉眼，而是感觉。
一件沉淀了几千年岁月的器物凝聚了无数代人的鲜血跟希望，渐渐便成了活物，而赝品是死物，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时，凑近观察的霍文林也收回视线，失望地摇摇头，做出回答，“确实是近代仿品，工艺很好，连青铜熔铸过程的气泡问题都复原了，仪器目前无法探测，但细枝末节的东西无法一模一样，当是我是负责保养这方鼎的，最清楚不过。”
霍文林复出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海外迎回瑰宝，印象很深刻。
见过真品的两人都同时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这就不能说是看走眼了。
身后的专家团跟拍卖行的人一瞬间都觉得腿软，脸上一个赛一个惨白。
“怎么可能，我们一路都守着的，绝对不会出错的，我们还有监控视频，我们……”拍卖行负责人说到最后几乎要哭出声，因为他知道，即便不是在自己手里出事，现在也于事无补了。
在他们这里出现问题，就是他们的锅。
庄白吴脸上也很差，却更加瞧不上对方的推诿懦弱，冷声喝道：“瞧你们这点出息！得亏还没开办展览，现在全面封锁消息，立刻汇报上级追查取证，将相关人员全部扣押检查，务必用最短的时间追回国宝。”
傅玉田也是被震惊到忘记反应，这会儿回过神，立刻拨通了助理秘书的电话，数道指令发下去，所有人都绷紧了皮。
不到十分钟，博物馆大门紧闭，挂上了歇馆的招牌。
过往的路人都觉得奇怪，前天还清路拉来了重量级文物，展览的公告也挂着横幅半个月了，这会儿突然闭馆。
不过大部分人都没多想，真正受到震动的是所有高层。
傅玉田汇报完情况后，各方打来问询的电话就没听过，直到手机发烫彻底关机才算消停。
他扶着椅子扶手慢慢坐下，这才发现两条腿已经麻痹，可这会儿心乱如麻也没法去理会，看到霍文林跟庄白吴出来，又赶紧起身迎上去，“怎么样？”
庄白吴脸黑得像锅底，语气更是沉痛“你们带来的七十六件藏品，全被掉包了。”
什么？
傅玉田瞳孔剧震，向后踉跄一步差点跌倒，堪堪稳住心神后才强迫自己静下来思考，“先不说九天鼎运回国时间尚短，要复制本身就不容易，此次七十六件藏品要全部做到以假乱真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情。我怀疑这件事情是一桩策划多时的偷盗大案，为了避免造成社会震动，我会向上申请取消巡回展览，同时也希望二位能留下来协助调查。二位也看到了，我们护送半个月都没发现文物被换了，能力水平都有限。”
闻言，庄白吴跟霍文林都点了头。
原先庄白吴对傅玉田的感官并不好，但如今见他遇事果决，一力承担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佩服，对着人脸色也柔和了些许。
看着现场乱糟糟，他开口道：“这里你们还要做初步排查，我也回去联系人手，暂时会在福禄阁落脚，有什么事情去那里找我们就行。”
傅玉田安排好一切，暂时也只能等结果，这才发现方圆叔侄不知何时离开了，他不由庆幸，“这次幸好二位碰巧过来，赶在开馆之前发现问题，要是等开了馆，估计我这顶乌纱帽都得摘了。”
如今虽然也要担罪责，但绝对比前边那些省份的负责人要轻。
相反，这块烫手山芋若是在开馆后才被揭破，那他就得负上全责，可能甚至还要背黑锅。
对面闻言的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意味深长。
这可不是碰巧。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相瞒也瞒不了多久，霍庄二人刚驱车抵达福禄阁，外边街道已经再度封锁，这次是上百辆武，装车，密封的车厢里看不出装了什么，黑压压一片声势浩大开过去，场面莫名压抑。
霍文林进门就见少年在落地窗边烹茶，窗外阳光落在那一角特别打造的梨花木休闲区，浅淡木色清幽，少年一身白衣无华，浮着光晕的眼角越发精致细腻，袅袅热气蒸腾间，茶香熏人。
“外头都忙翻天了，你倒是好兴致。”霍文林信步走过去，品着香茶后还不忘调侃。
秦君已经换回行头，也没说自己也参与了全程，只是道：“立案了？”
“嗯，偷盗国宝，这震动不会小，也压不住。”霍文林点头，言语间倒也不沉重，他虽是醉心研究，却没什么家国情怀。
倒是旁边的庄白吴一路沉着脸，这会儿喝了口极品大红袍才缓和了神色，叹息道：“镇物何等重要，本就不该招摇过市。不过也真是多亏你提前通知我们过来，不然我看傅玉田这个一把手也做到头了。”
他们一个是协会会长，一个是修复大师，哪能那么有空碰巧一起出现，昨天少年一通电话过去说事关镇物，他们才日夜兼程赶过来。
要是换个人来说，他们或许还不能信，毕竟那么大的鼎要偷天换日谈何容易，可这人是秦君……
“只要将功补过，或许还是大功一件。”秦君眉眼清淡，边说边往茶盏中注入沸水，氤氲的热气遮掩住眼底的晦暗。
庄白吴其实说得不错，上一世傅玉田确实落了马，而她觉得熟悉却认不出的傅景当时只是出现在新闻中，仅仅露出半个模糊的侧影，作为自杀者的家属前去收尸。
这桩新闻当年很轰动，但可能是镇物没有追回，这桩丑闻也被压下不表，傅家的悲剧也只是一个结局潦草的社会新闻罢了。
秦君也是从当年的新闻跟九天鼎联系到前因后果，九天鼎最后也没追回来，傅玉田沦为历史的罪人，最终跳楼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