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科研人员良好的生活环境,除了将实验室建在湖光山色旁边,这里一切设施也都尽可能地生活化。
一路走过,即便秦君看不见也能嗅见花香听见鸟鸣,走过长廊时,她在一只鸟笼下站定。
她仔细听了下,“这是画眉?”
霍弦看了眼鸟架上的活物,并不是十分熟悉,“大概。”
他对这些附庸风雅不感兴趣,每次过来也不会靠近,因为鸟类羽毛会掉。
听出他态度的冷淡,秦君微微一笑,“大哥大概会养的活物就是蛇跟蜥蜴了。”
不会掉毛,在箱子里保持干净 。
“不会。”下一秒,霍弦给出了更加极端的答案,“有蛇蜕跟蚊子。”
排泄跟食物更脏。
“……”秦君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大哥,你为什么洁癖这么严重的。”
从第一次见面,这人连打架都避开皮肤接触,要不是对方嫌脏,估计自己当场就得被拆了。
闻言,霍弦倒是认真回忆了下,自己小时候并没有洁癖,也会在午后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但十三岁那年,他从别墅里被带到灵堂,见到素未谋面的父亲遗照,懵懂地被一群亲戚摁住打断了腿,逼他签下放弃继承权的协议书,之后流落到边境被一伙走,私犯扔到丛林里度过了好几个月。
那几个月里,他吃过生肉,树根甚至跟野兽抢食,从森林里出来后,他杀了那伙人的头目,自此就见不得不干净的东西。
其余的记忆模糊了,但感觉却刻进了骨头里。
霍弦很少去回想以前的事,如今想起来也是索然无味,便也没再提及。
见他不语,秦君也没追问,而是伸手点了点笼子,笑着道:“小动物也不全是无用的,鸟的观赏性也强,还会唱歌。”
唱歌?
霍弦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没艺术细胞,欣赏不来这种叽叽喳喳的叫。
秦君也不理他,模拟着鸟声开始吹哨子,有一阵子她在别墅里被关着,每天窗口总有一只鸟飞来,为了留住那只小鸟,她下载了训鸟视频学习。
走廊是架空在两栋房子之间,来往很多实验人员都看到大BOSS陪着一个眼睛受伤的美少年站在廊下,似乎在逗……鸟?!
见到这一幕的组员大惊失色。
“那不是组长的爱宠吗,谁提出来的,还让人逗乐了,这要是出问题会被组长杀头的!”
在实验组,大BOSS都不如组长积威深重,为了避免出事,立刻有人去通知了组长詹元恒。
詹元恒现年八十七,科研所一把手退位后受邀来基地担任组长,拥有绝对的处置权,所以整块实验组的区域几乎都是他的一言堂,所以大白天他才敢把鸟笼挂在走廊晒太阳。
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就有人欺负他的爱宠,听到消息,老头气冲冲就赶来了。
远远看到大BOSS带着风头人物站在廊檐下,似乎正在逗自己的鸟,詹老头简直怒发冲冠,第一时间就冲过去,怒斥道:“无知小儿,快离开我的喜鹊,小心吓着它!”
秦君一怔,微微侧眸望向声源处,听脚步呼吸跟骂人的中气,鸟的主人身体倒是很硬朗。
不过要说惊讶,这一嗓子却是真把鸟吓得乱扑腾。
本来就是精细养在温室的鸟,哪里经历过这阵仗,詹元恒一见鸟撞到架子还掉了根毛,顿时更加心疼,老头脾气不好,这下更是对少年横加指责,“你,都是你欺负了喜鹊,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先不说给一只画眉鸟起名喜鹊很奇葩,就是这种护犊子的口气就很老小孩。
秦爷爷以前也是这样,为了一段好木料被她泼到水气得满院子打她。
想起旧事,她面上也带了几分俏皮的笑,语调也不再那么疏离,反而多了几分轻快,“这可不是我的锅,是你自己吓到它的。”
老头一听,更不乐意了,“怎么可能,我是喜鹊的主人,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它怎么会怕我。”
“不然我们来听它怎么说。”秦君抬手指了指身侧笼子里的鸟。
詹元恒蹙了蹙眉,“喜鹊是鸟,哪里会说话。”
他对人的感官一开始就不好,这会儿见她卖弄小聪明便更是觉得少年弄虚作假,印象又差了几分。
见他沉了脸色,一旁的霍弦也逐渐绷直了唇角,往常老头在实验室说一不二有真本事他也不会干涉,但真把自己当成主子想横着走,他可就没那么大方了。
察觉到身旁的低气压,秦君下意识拉住对方衣角,轻轻摇了下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大动干戈。
再说,她对老头印象不坏。
于是在霍弦出声前,她又开口道:“鸟是灵长类生物,情绪可以通过声音表达,到底是不是我的错,一问便知。”
她一副学术探讨的口气,倒让对面的詹元恒无话可说。
对方干脆冷哼一声不说话,就看少年怎么瞎编。
秦君也没碰笼子,只是微微仰头,对挂在笼子里的画眉说道:“喜鹊,你来说,喜不喜欢我,要是喜欢,你就唱首歌。”
嚯,你说唱就唱,当自己神仙呢。
詹元恒在心底嘲讽,可下一秒耳畔便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鸟鸣,画眉声音清脆,此刻叫声却有些婉转动听, 听得出曲调。
附近看热闹的人都纷纷睁大眼。
不得了,真唱歌了!
詹元恒也是瞪大了眼,左右看着四周跟少年身上,确定不是手机模拟的声音,确实是笼中画眉唱出来的腔调。
不等他说话,便见少年又扭头问道:“喜鹊,那你说,喜欢刚才吓着你的老人家吗?”
话落,鸟笼里顿时没了声。
隔了两秒后,一阵粗噶难听的尖锐鸟鸣刺进众人耳膜,听得人一阵阵的难受。
詹元恒原本满心的期盼顿时碎成了一地渣渣,万万没想到自己相伴多年的爱宠竟然不喜欢自己,老人刚强了一辈子,这会儿都想哭了。
霍弦心神一动,看着身旁少年清隽的侧脸有些意味深长。
最后在鸟儿的作证下,詹元恒承认自己冤枉了人,还郑重其事给少年道了歉。
“既然喜鹊觉得所托非人,那就送由你抚养吧,我也不想耽误它。”老头忍着满脸心痛伸手就要摘鸟笼送给她。
秦君怔了怔,没料到自己一时玩笑, 竟然还要被白送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