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村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浑浊老眼。
怎么会是秦君？！
他看了一眼孙亮，再看向一边即将被自己赶走的秦君，顿觉眼前一黑。
而孙亮在这一眼中脸上血色迅速褪尽，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中张了张嘴。
“不是，不是这样的......”
“你还狡辩，要不是证据确凿，学校怎么会退掉你的学籍，孙亮，你啃着秦君的成绩，努力还有付出却一直践踏他，我教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自私自利的孩子。”
班主任站出来，痛心疾首地厉声呵斥。
因为他的欺骗，秦君退出班级，即便回校，大概率也不会再在他们班。
她是真恨孙亮。
而此时毛校长也终于瞧出端倪，侧身半步微微挡在秦君跟前，警惕道：“大半夜里，大家拿着火把聚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他之所以晚到这么多，就是在学校了解了秦家的状况，自然晓得秦君在村里的境况。
如今看来，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额，校长，您别误会。”
村长生怕对方上报丢掉争夺指标的资格，赶忙上前解释，“之前一切都是孙家爷孙俩欺瞒导致有些误会，现在真相大白，我们自然会秉公处理的。”
秉公？
大半夜聚众围了一个孤儿的家？
毛校长半句话都不信，转身对眉眼沉静的少年道：
“孩子，你别怕，虐待未成年是犯法的，你要是受了委屈，我会替你上报。市里重点高中也要来招生竞赛，同时下发了特殊保护条例，只要你考上去，谁都动不了你。”
来之前，他确实是冲着十几万奖金来的。
但现在，他更多是想拉少年一把。
察觉到对方的善意，秦君神色稍缓，这才开口道：“谢谢，但我不会回去了。”
一旦她做了决定，便不会再回头。
“唉。”
毛校长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愧疚。
“我明白，希望中学师资力量有限也确实不适合再留着你，但市里的竞赛，我还是希望由你去。孩子，走出去看看世界，你不应该被留在这里。”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的人才不该被活活被坑害死。
到底盛情难却，最终秦君还是点了头，“好，我去考试。”
不过是一张卷子，于她没有任何损失。
而希望中学却很需要那笔奖金去修建教学楼。
就凭方才毛校长下意识保护她的举动，秦君愿意帮这个忙。
毛校长圆胖的脸上登时露出了笑，拍拍她的肩称赞道：“落落大方，不计前嫌，你是一个好孩子。”
不仅好，而且还很恩义。
校长如何不懂得她为何答应，一时不由感慨，也对面前这些深夜来赶人的村民多了几分憎恶。
确定秦君不愿意随着一起住进教职工宿舍后，两人确认了竞赛时间，校长这才领着一行人要走。
一直被晾在边上的村长这才找到机会凑近，腆着老脸谄媚道：
“毛校长，那您看这竞赛名额下来了，秦君又是我们村的人，指标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便被杜绪打断，他推推眼镜，口气幽幽地提醒道：
“村长恐怕记性不好，就在半小时前，你已经将秦君赶出村子，并且限她明天离开。”
闻言，村长神情一僵。
再看毛校长更是脸黑如锅底。
“呵。”
毛校长一声冷笑，凉凉撇向村长：
“既是被驱逐的人了，自然不能算你们村的指标，明天我就通知其他村子，看看哪一个愿意收留。不过现捡的一个文明村指标，我想会有村子乐意的。”
岂止是乐意，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其他村恐怕要乐疯了。
一个文明村指标不仅能得到长期贫困补助，还能得到上头的优先开发保护，是极优惠的政策。
而现在这份指标，竟是他们硬生生拱手让人的。
村长心中一堵，眼前不禁阵阵发晕，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被人扶住。
“没事吧，村长。”
众人担心地询问，同时目光怯怯一直往秦君的方向瞄，想问又不敢问。
“好，我好得很。”村长颤着声说完，甩开搀扶，抬手直指孙家爷孙，声音狠戾，“把他们捆了，沉塘！”
原本就处于震惊状态的姚老太跟孙亮当即又被一棒惊醒。
“啊，不，村长，不要沉了我们，不要！我们知道错了！”姚老太吓得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恐惧下涕泪横流，倒显得比方才还要可怜几分。
然而这回再也没人同情他们。
“我呸，你还有脸求情，就因为你们家孙亮骗人，害我们丢了一个指标，你们就是全村的罪人！”
“对，该走的是你们，滚出去，害人精！”
“呸，骗子！”
……
分明前不久还是一起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邻里，转眼间便站到了对立面，将加诸在秦君身上的恶意尽数朝向他们。
直到此刻，孙家爷孙才终于意识到，这种恶意是多么令人恐惧，多么可怕。
最后秦君表示想休息，两人才被拖走。
村长不敢再触她眉头，也赶紧带着村民退出去，院子闹到半夜才彻底清净。
“黑小子，那你是不是不用走了？”
秦君正收拾着桌椅，眼前一暗，抬头见贺子靑三人正杵在跟前。
她没回应，低头只做自己的事情。
对她来说，钱货两清，既是不用再负责他们伙食，那双方便再无瓜葛。
可隔了一会儿，贺子靑跟杜绪再次出现。
“秦君。”
这次开口的是杜绪，他朝着秦君郑重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对不起，下午说了那样的话，我们不了解你的过往，不该对你横加指责。秦君，我们都不如你，应该向你学习。”
平心而论，若他们易地而处，恐怕早就成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坏蛋。
这世界都如此操蛋了，凭什么他们还要善待。
但秦君一直都很干净，甚至能因为一个不起眼的保护动作便不计前嫌决定帮忙。
这份气度便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秦君看着面前两个半大少年，倒也没因为他们袖手旁观生气，于是点点头，淡淡回应一句，“你们不用道歉。”
她很明白，谁也没有义务去帮助谁。
贺子靑还想说什么，却被杜绪拉了出去，出了院子还能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声音。
“完了完了，黑小子肯定生气了，以后我都要吃糠咽菜了……”
声音渐行渐远，秦君也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房檐下眺望着天空。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即便是她也觉得有些累了，但同时她也发现自己没有上一世那样在意他人的想法了。
或许从亲手宰了顾雪跟桑晨开始，她的心便冷了吧。
她已经决定离开这里，往后顾家若避着她也就罢了，若还敢打她主意，她绝对不会手软。
......
次日。
天光刚亮，秦君便背着竹篓想上山，结果一出门就撞见门口跪着两个人。
姚老太跟孙亮神色憔悴，挂着硕大黑眼圈，身上被麻绳五花大绑，显然是被强压在这里的。
秦君只扫了一眼，便绕开他们朝前走。
“等，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