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向冲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少年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光却在证明,她是认真的。
“为什么?”向冲没有欣喜,更多是茫然,他没有趁人之危隐瞒的意思,坦诚道:“我很小就当兵了,没有学历,现在也已经是废人一个……”
“不。”他话没说完,便被秦君清淡的嗓音打断,檐下明亮的光倒影在她眼中,透出一片澄净,她认真道:“你有丰富的作战经验,高度的服从性跟忠诚,对枪械熟练的运用,即便少了一条腿,刚才只要你出手,那对健全的年轻夫妻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但凡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都无法忍受当街任人辱骂,而他却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这也是远胜于常人的优点。
尽管少年的赞赏让陷入低估的向冲铭感五内,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苦笑了声,“如果我不是一个残废,我一定会答应的。”
就凭这份赏识,也值得他点头。
可惜……
对于他的拒绝,秦君没表露出失望,反而绕着他的腿看了一下,“你是膝盖骨粉碎没有及时医治落下的残疾吧。”
向冲一愣,下意识点头回答,“嗯,出任务的时候,当时在丛林里中弹,没有条件医治。”
虽然最后捡回一条命,但也让他失去战斗力,被迫提前退伍,又被关系户顶去了分配名额,至此沦为社会不需要的废人。
每每想到这些,他总忍不住地想,还不如干脆死在林子里,也好过这般苟活……
“如果……”秦君在观察判断后,心中大约有了成算,这才继续开口道:“我能治好你的话,你会考虑吗?”
这回向冲是真呆了。
好半晌,他似是才找回神志,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会,只要,只要我的腿能好,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不用你做白工。”秦君淡淡驳回他的话,抬步朝旁边较为隐蔽的耳室走,“跟我来。”
向冲毫不犹豫跟上。
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考虑眼前少年说话靠不靠谱,是不是真的会治病救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一头扎进去,牢牢抓住。
而这一次,他没有错付。
半个小时后,秦君步出耳室,听着里头男人肆意宣泄的沉闷哭声,仿佛多年的绝望与痛苦也感染了她一般,她微不可查地舒出一口气,重新落座烹茶。
十几分钟后,向冲才走出来。
他眼眶发红,脸上还残留着湿意,嘴角却是高高挂起,行动间更是流畅无比,那条略显阻滞的腿此刻健步如飞,已然看不出半点先前的模样。
“老板。”他主动上前,立正站在秦君跟前,弯腰九十度鞠躬,郑重道:“谢谢你。”
老板。
这个称呼已然代表了他的真心臣服,且对于残疾瞬息痊愈一事毫不探究好奇,也绝口不提,这点觉悟令秦君愈加肯定,自己没有选错人。
“嗯。”她低头抿了口茶水,袅袅雾气氤氲上眉眼,将淡然的眉间染上几分莫测,“你那边还有多少人?”
向冲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低头快速道:“被迫退下来的有五六十人,一部分回了老家,跟我一起留在Y市的还有二十三人。”
留下来,既是因为回去也走投无路,也是不甘心就此埋没一生。
秦君自然懂这份心理,茶盏在一室静谧中发出轻响,她语调淡淡,却莫名带着一抹威压,“回去告诉他们,只要愿意过来的,我都招收。至于做什么,到时我会通知你们。”
向冲顿了顿,继而又很快颔首,“是,老板。”
少年能年纪轻轻做到这般成绩,背后肯定不简单,而她招收他们这帮拥有作战经验的人,必定也不是帮着看店。
但那又如何。
从少年治好他的腿开始,向冲这条命就是她的,无论是刀山火海,他也绝不会有二话。
而多年后他再回头看今天,却只会万分庆幸少年选中了他,让他得以登上少年打造的商业巨舰并且亲眼见证了这庞大帝国的铸成。
因着这一次拍卖的全面成功,福禄阁也迅速跻身古玩圈,成为颇为瞩目的新贵。
而后,秦君只让方圆继续打理,自己则提前回到学校完成课业。
近来二班班主任钱慧压力很大,三天两头被校长喊去谈话,还被副校长威胁了好几次,因此连续做了好几晚噩梦。
而究其缘由,还是自己班级那位四所连考的满分天才。
“咳咳,明天就是期中考,同学们应该都有复习吧?”讲台上,钱慧话说一半就忍不住往最后一排靠窗瞥,见到穿着校服一丝不苟的少年正低头看书,看上去似乎心无旁骛的模样,她又抬高音调,“这次期中考是你们高一的第一次大考,而且还是全市统一的考卷,难度综合会提高,届时也会进行全市统计排名,所以同学们一定要重视!”
最后一个字音落地,几乎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
全班同学都被向来温柔的班主任吓一跳。
“哈哈,老师还挺激动,这次奖金那么多吗?”王越在底下起哄,结果这次一反常态遭到了钱慧的瞪视。
“老师没开玩笑,这次你们都要抓紧,隔壁一班虎视眈眈,一定不要松懈,特别是某些松散的同学在这种关键时间就不要打扰成绩可以力争上游的同学了,知道吗?”钱慧目光如炬扫过最后一排。
王越等人躺枪,感到莫名其妙。
倒是趴在桌上睡觉的司爵半睁开眼,无声嗤笑了下。
过了一会儿,他抬胳膊碰了碰隔壁。
秦君抬眸,面无表情。
司爵嘴角斜斜一勾,“你听得到的吧,这话是特地提醒你的,不要跟我们这种坏学生在一起,要好好考试,别让隔壁超过了。”
班主任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少年一心二用有多厉害。
闻言,秦君又转回视线,继续看书,口中却轻飘飘吐出几个字,“不可能,我会是第一名。”
我是第一名。
语气是那般理所当然,好像怀疑都是一种侮辱。
司爵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完了眼,“操,就喜欢你这狂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