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周家出奇地安静。
就连一向干活风风火火的李雪梅，都变得轻手轻脚，轻拿轻放了。
早饭时，周老头面容淡淡地坐在上首，仿佛昨晚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
周老太也像平时一样，抱着小福宝，小口小口地喂着鸡蛋羹，满眼都是爱怜。
五个儿子和儿媳妇坐在下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埋头吃饭，不敢吱声。
唯独周水生，面容有些灰败，整个人都有些蔫蔫儿的，像是一直吊在前面勾着他拉磨的那根胡萝卜，没了。
周老头抬头看了周水生一眼，没好气地道：“大早上的，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哼！”
说完，三两口扒完了碗里的饭，起身扛着锄头出了门，一看就是朝着自家田地的方向而去。
周土生原本就有些委屈，无端又被亲爹训斥了一顿，眼眶瞬间就红了。
可在场还有十个小家伙，正在看着他，周水生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眼泪落下来。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周水生放下碗筷就要起身往外走。
“站住。”周老太悠悠开口道。
“大早上的，也没人拿着鞭子在后面抽你，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周水生后背一僵，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是眼中的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坠。
曾几何时，他也不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他只是一个想要一个自己喜欢的大玩具的孩子呀！
人生在世，怎么就这么难呢？
周水生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硬是不转身。
周老太叹了口气，将福宝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让她自己练习吃饭。
然后扬声对着周水生道：“你先过来，坐下，妈有话跟你说。”
周水生站着不动，非要这样僵持着。
旁边的王招娣，眼看着婆婆马上就要发飙，赶紧伸手将周水生拽回来坐下，主动给他递台阶。
“妈喊你呢，好好坐着。”
周水生红着眼睛，慢慢坐下，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没想到，周老太突然道：“你们想买车，只要手里有钱，或者能借到钱，我和你爸都不管你们。”
此话一出，全场几乎都石化了，唯有早就知道内幕的福宝，还拿着勺子在和剩下的一点鸡蛋羹较劲。
她倒不是没吃饱，纯粹是在练习自己用勺子吃饭。
周水生眨了眨眼，又咽了咽口水，双眼开始放光，亮的吓人。
“真，真的？”
周老太白了他一眼，“你爱信不信！”
只见刚才还红着眼睛的周水生，瞬间咧嘴笑了起来，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信，我信！”
周老太淡淡扫了三房两口子一眼，继续道：“不过，我可把丑化说在前头。”
“买车归买车，但福宝的事情，谁都不能耽误。”
“若是两年后......，咱们老周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先紧着福宝。”
周水生听完这话，瞬间挺直了腰背，举起手发誓道：“妈，我保证！”
“我想买车，也是想用车挣更多的钱。”
“若是两年后，我挣不到答应的钱，我保证第一个将三轮车卖了，绝对不会耽误福宝半分。”
周老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记住你说的话。”
随后，周老太又转过身对其他四个儿子道：“你们也一样，想做什么事情，如果自己有信心的话，尽管放手去做。”
“我和你爸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那么古板不知道变通的人。”
“你们自己的人生，你们自己做主，只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好。”
原本周老太和周老头，也没想那么多。
可是昨天晚上，福宝悄悄问周老太，爸爸想开一个养殖场，明明可以赚钱，为什么不去做？
直到那时，老两口才意识到，三年之约既是责任，也成了五个儿子的限制。
这份责任就像是个紧箍咒，紧紧圈在五个儿子的头上，让他们只能挣钱，不敢花钱。
仿佛花钱就是犯罪。
可事实上，要想做成一件事情，都是要付出的。
除了努力，还有本钱！
两位老人活了这么些年，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从前不是不愿意，而是压根就没有多余的本钱，只能选择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
如今既然有了选择，谁也说不准怎么选择更好。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孩子们都去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只要不为非作歹，违法乱纪！
周家老两口的这个决定，很快在青山村引起了轩然大、波。
先是周家老三周水生，直接全款买下了胡书记的九成新二手三轮车。
青山村的人震惊了，“老天爷，周家去年一年，到底是挣了多少钱？”
然而，就在村民们议论纷纷，有酸有捧的时候，周家老五又干出了一件大事。
周土生居然将那片没用的沼泽地，直接承包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