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烧的三菜一汤，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
不得不说，林弯月浑身上下，找来找去大概就是厨艺能勉强过得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林弯月十五岁之前，大多数是跟着自己母亲学了点家常菜，那时候实在是穷的叮当响，没有肉的时候，林弯月便自己钻研怎么样能把素菜炒的更好吃一点，父亲走了之后，林弯月的母亲精神状态就时好时坏，有时候把糖换错成盐，久而久之，林弯月就成了家里的主厨。
到了美国之后，瑞克的妈妈是个广东人，煲的一手好汤，林弯月以前一直会过去帮忙，也就跟着后面学了三三两两。
到现在，她自认为，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会合秦墨的胃口。
她是第一次烧饭给秦墨吃。
所以在看见秦墨拿着汤勺舀了一点秘制蘑菇汤在碗里的时候，她心里很是紧张。
瑞克见林弯月盯着秦墨看，不由的也抬头盯着秦墨看，想看看林弯月到底在看什么。
秦墨没注意，拿着瓷勺，送进了嘴里。
“爸爸，好喝吗？”
瑞克先林弯月一步问了出来。
屋内暖气蒸腾，蘑菇汤在桌子上冒着妖娆的雾气，小小的餐厅里，满满的俗世气息。
还没等到秦墨的回答，林弯月的手机冷不丁的响了起来。
一瞬间就打破了屋内的温存柔软。
瑞克低头，继续喝汤。
林弯月放下了勺子，出了餐厅，站在客厅里接电话。
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
电话里，包医生说话有些犹豫，却能听见那边的吵吵嚷嚷。
一个男人只在那边重复。
“你们医院是不是在吃人，我们交钱就不能退出来了？我是我妈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给她用的钱就应该都是我的……”
包医生的声音放低，也夹杂着一点点的无奈。
“林小姐，你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我们这边……有点麻烦……”
电话里还在吵吵嚷嚷的声音林弯月太熟悉了。
即使十来年没有再见过面，即使十来年没有再听过声音，林弯月还能一瞬间就能辨别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
林万阳。
她的亲哥哥。
林弯月捏着电话，一颗心，如同石子一样，布噜噜的沉进了冰冷的 水底。
挂了电话，林弯月站在餐厅的门口，整理了好一会，才能勉强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她不动声色的坐回了座位上，碗里的汤已经冷透了，喝在嘴里黏黏腻腻的，很难入口。
“怎么了？”
秦墨拉了拉她的袖子，简单的打手语问她。
林弯月笑了笑，摇摇头说道。
“没事，医院那边的电话，让我待会过去一趟，我母亲到处找我，有点麻烦。”
秦墨点了点头，跟林弯月说道。
“那吃完饭我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吃好了你带瑞克先洗澡睡觉吧，他皮了一天，肯定特别累。”
瑞克看不懂秦墨的手语，但是能听懂林弯月的话，闻言连忙摇摇头。
“妈妈，我不累，你们要去哪里？”
手里的白瓷勺子冰冰凉，林弯月捻着指尖捏了捏，转过头跟瑞克说道。
“吃完就赶紧洗澡睡觉，妈妈有点事情要办。”
说完，她又埋下头，把碗里的汤喝光，若无其事的把碗筷放进了洗手池。
“碗就先放在水池里吧，等我夜里回来再说，我先走了。”
秦墨也站了起来。
林弯月在餐厅的门口顿住脚步，言笑晏晏，对着秦墨说道。
“真的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遇上我母亲的事情就容易着急，我就去哄她睡觉，等她睡着了就回来。”
秦墨拗不过林弯月，走过来，指了指鞋柜上的备用钥匙，示意她别忘记带了。
林弯月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秦墨继续说道。
“要是超过九点，我去接你。”
现在都七点多了。
林弯月眼眶一热，侧过了脸，胡乱的点了点头，然后拿着外套出了门。
外面的风很冷，北边的风刮在脸上，跟刀片一样。
她实在没办法，让秦墨看见她的家庭。
精神分裂的母亲，无耻无赖的哥哥，没有父亲，这世界上原本应该是最亲近她的两个人，却永远都不会撒手让她脱离地狱。
所以，这样的她，大概对谁来说，都是累赘吧。
林弯月站在路边等车，脸在冷风里被冻的有点僵。
她现在，哭都哭不出来。
到了医院，还没进收费大厅，就听见了林万阳的叫嚣的声音，隔着绿化带都能听见他在那边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给不给我钱？你们不给钱我要报警了？我找警察来评理，为什么原本就还没用到的钱不能现在办理出院手续不能拿出来……”
林弯月捏了捏自己的包。
一听林万阳这个话顿时火冒三丈。
她当初省吃俭用，每月几乎苛刻的让自己省钱，工资大半寄给了林万阳，到如今才明白过来，养的真的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交费大厅灯火通明，里面已经围上了不少的人，看样子，林万阳已经闹了很久了，里面的人也都看足了戏。
林弯月冲进去，二话没说，拎着站在前台叫嚷的林万阳后领，直接挥起手，对着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的一声。
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弯月突然冲出来给了林万阳一巴掌，大家都没有看清楚呢，就见林万阳单手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弯月，半天没回过神。
“小月……”
林万阳应该是接到了谁的消息说林弯月提前说今天不来疗养院，所以才会得了信想故技重施，没想到包医生这次留了心眼，闹的时间长了，才等到林弯月过来。
“别叫我小月，你不配，林万阳，你不配。”
林弯月忍了一路的眼泪，在听见林万阳下意识叫出来的乳名的时候，彻底忍不住了，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她能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林万阳其实特别疼她，又了好玩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她玩，有了好吃的第一个拿的就是给她吃，甚至吃不起饭的时候，还会细心的把碗里的粥分半碗给她。
岁月最无情的地方就是，你永远也不知道，这个人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