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气温降得厉害。
帝都满雪，呵气成冰。
马不安，二伯母，乃至关夫人，这几人的死法都成了悬案。
不过苏恩队长心里有数，这三件事儿即便关联在一起，死因也各有不同。
姜九媚这边未曾闲着，于魅力酒吧上的办公室里孤坐了很长时间。
她望着窗户，思绪翻飞。
门口方宁站着在抽烟，几个朋友也不约而同地盯着屋子里坐着的女人。
“最近几天她都这样？”
“是啊，我问媚姐，她也不说。但每一次她都在走神。”方宁抱着双臂，按耐不住地嘀咕，“我一开始还以为媚姐和爷吵架了，可媚姐偶尔还会和爷开视频，关系极好，不像是吵架的样子啊？”
丝丝老师拢了拢自己的长发，“你就没问？”
方宁白眼，目光瞅着远方，淡然凝重。
“她不说！”
一个人如果执意不说出自己的心事儿，任谁也猜不出来。
就在他们决定进去问问的时候，椅子上的女人终于站了起来。
眼底寒芒落在几人身上，转瞬敛藏了几分。
“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还勉为其难地笑了下。
方宁拈着烟，不以为然，“媚姐有心事？”
“对。”她承认了，薄凉忧郁的眸子在几人的身上打量了几眼，她说，“今天我要出去一趟，就不多留了。”
方宁追上去，挠挠头，毛遂自荐道，“媚姐，我陪你去怎样？”
“不必！”她走得很快，只给了方宁一个纤瘦的背影。
丝丝老师困惑难辨。
她要做什么？
成了几个兄弟未知的谜。
从魅力酒吧出来，她没驱车，大概是被风吹着，冷嗖嗖的。
她将黑色的帽子拎起来，盖住长发，一个闪身，进了窄巷。
那巷子很安静，能听见她走路的声音，以及墙头那虽然轻松却稳便的响动。
走到正中，她倏然回头。
长叹口气。
身前一团白烟氤氲。
当真冷到了极致。
“师父——”
她叫了一声，随即目光望着墙头的影子，“我知道是你！”
她垂着头，帽子压着头发，看不清楚脸色，但她知道是她的师父。
他藏了那么久，他来了。
师父在两丈外瞅着她，他说，“师父在外面等你很久了？”
“从早上就跟踪我？”
她师父点点头，“是。”或许不知她在魅力酒吧做什么，有些好奇，“你喝酒了么？”
“没有。”姜九媚抬起脑袋，眼睛红了一圈，白皙的面庞有泪，鼻尖冻得红彤彤的，只是那唇，涂了艳丽的口红，让她精神极好。
特别是在这冰天雪地里，那无疑成了一抹靓丽的美。
动心摄魂。
“跟师父离开帝都，回乡下怎样？”那师父朝前走了两步，“师父会教你更多的东西。”
“更强悍的医术，还是更厉害的打架招数？”姜九媚无端地笑，那笑苦涩难堪，“师父，我想问你，你为谁办事？”
“你……”师父望着徒弟睿智的眼眸，心沉到了海底。
“我只知道不是梁寒！”她跟着朝前走了两步，看着师父的脸，“是谁杀了梁寒的手下藏在你的家里，那个黑衣人可是你背后的人？”
“你……果然看见了？”师父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徒弟，但被看破的迷茫，令他心中忐忑。
姜九媚依旧气定神闲，她似乎对曾经了解的事儿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如果不是师父，那黑衣人发现我，定不会让我安然离开！”
“果然你都明白。”
师父垂眸，他此刻穿着一件灰色大衣，里面穿着羽绒马甲，脚上一双高靴，唇上的胡须剃了，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如果细细打量，会发现他年轻了许多。
他在乡下就觉得姜九媚聪慧过人，现在看来，仍旧如此。
“是，师父的确受制于人。”他说了句实话。
“是谁？”姜九媚逼问道，“那个人我认识么，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师父不能告诉你！”他抬头，凝视着姜九媚的眼睛，难言道，“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你不走，顾怀谨早晚会知道，你和他的婚姻本就是一场阴谋，不会有好结果的。”
姜九媚听了，阴测测看着眼前的师父，后退了两步，肩甲靠在墙壁上，能感觉刺骨的冰凉。
她笑得讽刺。
“师父，实话说，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命都敢玩，还怕所谓的阴谋？”
在九媚眼里，父亲姜国华因为公司，和顾氏联姻，本就是一场交易。
“你嫁给他，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你不介意，就没想到顾怀谨不介意么？”师父他心碎地望着姜九媚，不希望她在帝都，把命都给交代出去。
顾怀谨不是普普通通的人！
姜九媚听着这话，她嘴角带着疏离的笑，偶尔想起，突然一提。
“上一次，十里温泉，他就知道是我救了你？”
师父愕然地看着姜九媚。
“他知道是你救了师父？”
一个被怀疑杀了马不安的凶手，是自己的妻子救下的。
姜九媚反问了声，“你知道他知道是我，是怎么做的么？”
不及对方回应，她就笑呵呵地解释，“他那种聪明绝顶的人，就因为是我，所以他乐意装个傻子，把那一切都抛诸脑后？”
她忽然恨恨地看着眼前的人，“师父，我一直相信你清白，可为什么你就不肯告诉我真相？”
她给足了机会，对方却言之凿凿地承认。
他是凶手！
“你是凶手，你当我傻，你要杀马不安，何必派人殴打他？”
他师父虽非圣人，但也不至于是刽子手，再则马不安能是他什么仇人？
“师父！”她离开墙壁，站得笔直，眼里没有任何光彩，“你让我装傻，那可以，但你觉得，苏队长他们就一定会和我一样装傻？”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做傻子。”师父平静地瞅着天空，眼睫带霜，“你这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
“工厂里，也是师父救了我，对吧？”她抓住机会，继续询问。
或许脚心冰凉，她忍不住将靴子在地面蹭了蹭，像要让自己冻得失去知觉的脚挽救回来。
“你是怎么想的？”
“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就是你背后的人，他要杀我，为了保我，你只能用飞镖这样的激将法，因为你知道，我受伤，我家的顾先生不会坐以待毙！”
姜九媚朝着师父走去，手里的银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谁想还未动手，她的师父已经远离了她。
“师父不会跟你去局子的！”
他从九媚那琉璃似的双瞳里看出了漏洞，手上的铁钩朝后一扔，顺着巷子里的窗户，奔上了楼顶。
姜九媚还想阻拦，然而那扔出的飞镖却在墙头上折返。
簌簌落地。
刚刚她还在想，如果师父拒绝，结果会怎样？
现在面临着这样的结果，她一时呆若木鸡，良久无言。
冬风呼啸而过，姜九媚再次埋首走了。
她所走过的巷子里，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风一吹，洋洋洒洒的雪花，像将她笼罩在灰暗中，不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