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一片空旷,干燥的田地里留着灰白色的稻茬,几只黑色的鸟飞起,走过弯曲的田埂,农昌盛站在自家的地里,牛也赶进田里,他笨拙的给牛套上木枙,他不知道怎么系绳索,打个死结也不好解,他母亲就在一旁教着。
这是农昌盛第一次驱牛耕地,有些新鲜感,他有许多次是看着他父亲拿着竹竿赶牛耕地,他父亲曾跟他说过,让他好好读书,不然就会回来牵牛尾巴种地。他当时年幼无知,心里默默的想着,牵牛尾巴也没什么不好的,比做题容易吧。
“这牛挺聪明的,你拽着绳子,它就会拐弯的,你也不要抽打它,它被驯熟了,你就慢慢的跟着它走,犁不要放深,它会吃力的,没耕到的地方,就放在那吧,到时用锹挖。”他母亲说。
他站在了弯曲的铁犁旁,手抚着犁把,抖着手里的牛绳,四只牛蹄子就迈动了,犁刀就深入泥土里,他只是掌握着犁的平衡,板结的土壤被翻起,泥土滚落在一边,他跟着牛行走着。
田地的端头狭窄,犁转不过弯去,他双手用力就把犁拽起来,生怕锋利的犁刀刮到自己,他很是小心,他赶着牛转了个向,他再次扶犁走着,有时他走进刚耕的地里,高一脚低一脚的行着。
当他和牛走到他母亲身边时,他母亲欣慰的说,“老三耕地耕的好,就是这样耕的,一去一来,没那么难的。”
“妈,你回去照顾我爸吧,这有我就行了。”他充满希望的说。
“好,我回去给你送茶水来,你慢慢的耕,也不要急,你累了就休息会,又没人催你。”他母亲说。
他嗯了一声,继续跟着牛走,这么大块地,不知道要走多少圈,他只记得他父亲要耕完这块地要一整天,他跟着牛转了几圈后,到觉得枯燥无趣了,黑色的布鞋和黑色的裤腿上沾满了泥土,双脚时常碰到稻茬就会惊起些风虫来,有小蛾子就扇着白色的翅膀扑向他的腿。
“我就说这是谁在耕地呢?原来是昌盛啦,秀才都耕上地了。”
听得是中年妇女的声音,听音很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农昌盛不禁抬头看,一个穿红厚衣的妇人站在灰色的田埂上,她嘴里还着嗑瓜子,两片薄薄的瓜子皮纷纷落地,那人是说媒的贾婶。
“贾婶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家的地当然是我耕,农民的儿子不耕地,还能去干什么?”农昌盛回答着。
“你爸妈当初说你会考出去的,在城里端铁饭碗,不是牵牛的命。”贾婶站在狭窄的田埂上,她双手插着腰。
“这不没考出去,只好回农村种地呗,好在村里有几块地,能进亦能退的。”农昌盛文邹邹的说。
“到底是书读的多娃,都这么会说话的。”贾婶赞扬的说。
“贾婶家的麦子都种了吧?要不然这么闲的。”
“我家麦子早种下去了,就你家才耕地,要是往常你爸身体好时,这地早就耕种了。”
“我爸瘫在床上,现在种地的事都交给我了,我又不会种地,这不没办法吗,不种也不行。”
“要是你爸不瘫,你家的光景还是很好的,你妈还托我说媒,女方家一听说是你家,都不愿意谈,要是没有个瘫痪爸,还是很好说的。”贾婶打量着他。
“我爸这不死不活的,瘫在床上还需要人照顾,好在有我妈伺候着,我爸落下了病,实在没办法,我也不能掐死他,又不能抛弃他,只能养在家里。”农昌盛苦着脸说。
“要不你去女方家做个上门女婿?还是很容易成个家的。”贾婶建议着。
“这不太好吧,我爸妈在家谁照顾?我妈又岁数大了。”农昌盛摇着头说。
“你爸这一瘫,不知拖到何年何月,可是个累赘。你家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你到时岁数大了,更加难找。”贾婶感叹的说。
农昌盛走到贾婶跟前,就拽住了牛绳,牛停止了脚步,他也好歇一会。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手帕来,手帕里包着东西,他快速的揭开来,露出金灿灿的器物,在阳光下,还闪着耀眼的光。
“贾婶,我有三金。”他炫耀的说。
贾婶眼前突然一亮,嘴巴张的老大,她眉飞色舞的说:“你不早说,有这当然好找媳妇。”
贾婶的双眼瞪的很大,右手拿起一枚戒指,仔细的翻转看着,尝试着戴在手指上,发现手指粗了,根本戴不上,她的戒指显得黯然失色,她恋恋不舍的放回他手里。她拿起了一串项链,在手上抛起了几次,在她脖颈上比试着,过了一会,才把项链缓缓的放在他手上。她又拿起两枚精致的耳环,仔细的看着花饰,然后还给他。
“我们农村里办婚事是不是兴两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收录机,我到时也少不了。”农昌盛保证的说。
“傻孩子,你有这三样足够了。我听人说,城里人办婚事都兴三金的,我们农村一金都难,我结婚的时候,还是这个戒指,铜不铜,银不银的,还是你叔的奶奶从压箱底摸出一枚袁大头打造的。”贾婶念叨着。
“城里人的婚事是三金,还有黑白电视,摩托车,迎亲的车都是轿车……”他描叙着。
“你到底是从城里回来的,见过世面的,我还以为你家很穷的,你爸病了后肯定花了不少钱,你现在又拿出这三样来,你真不简单啦,啧啧啧!人不露像啊!这么有钱啦!”贾婶夸奖着。
“我就是运气不好,没考上学,要不然还在这耕什么地?”他昂着头说。
“种地能糊口,有什么不好的。穷家富路,你是有真本事的,你就等我好消息吧,我去给你张罗,找个好点的姑娘,你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能打光棍?她们还嫌弃,真是没眼光。”贾婶拍着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就走。
“那就多谢贾婶,要是成了,不会忘记你的。”
“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有十成的把握,哈哈。”贾婶得意忘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