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昌盛在月尾回了家,主要是回来拿下月的生活费。正是农村收获季节,他家田地里的稻子已盘回家,黄灿灿的稻谷晾晒在屋前的平地上,谷子颗颗饱满,其中夹杂的渣子已被他父母清除了。
他弟在旁照看着场子,防止鸡来偷食谷子,稍不留意,就有几只鸡鬼祟的走来,伸长着脖子向四周张望,渐靠近晒场,大口啄食地上的谷子,待他弟抬头发现,抄起竹棍来追赶,鸡也不急不燥,只顾低头啄食,贪恋这些嘴边的美食,他弟手中的棍子举得老高,也吓不走鸡,只能跑到鸡跟前,鸡才警觉,大声鸣叫着,转身迅速的逃离,展开翅膀飞去老远。
到了傍晚时,太阳快要下山,把些地上铺着的谷聚拢来,汇成一坐小山似的,他母亲找来空箩筐来,把些谷拨弄进箩筐里,然后一担担的挑进家里,担子压弯了扁担,把母亲的肩膀都压歪了,母亲挑着沉重的担子,走的每一步都很急,张着嘴气喘吁吁的,他见母亲挑着担子很是吃力,当两筐子装满谷子后,他主动的拿过扁担,他说,妈,我来挑吧!
他母亲帮他拿着扁担,给他扶着,让他在扁担中间,他半蹲着身子,然后站了起来,找好平衡,担子沉甸甸的,扁担搁在肩上生疼,没走几步,脚下就有点晃了,两个箩筐左右摇摆,两只脚就乱了分寸,横七叉八的,险些把两筐谷子倾翻,好在他停止了走动,站在了原地,才稳住了箩筐,他母亲让他不要走那么快。他不好意思的说,不走快了,肩膀压的痛。
好在离屋近,迈过两个门槛就进了屋,猛的往屋里钻,几个存储谷的木柜就在眼前,硬扛着走到柜边,放下肩上的重担,顿觉身上轻松许多,双腿也松驰了,他把扁担靠在墙边,一手抓着筐沿,一手抠着筐底,他母亲在另边也帮着抬箩筐,筐侧贴着柜沿,稀里哗啦的,一筐谷倒进大柜里,灰尘猛的窜了起来,他匆忙的把头别在一边。
他挑着空筐子又到场子上装谷,两筐装的满满的,他看到母亲头上的青丝伴着白发,她整个人苍老了许多,步子也变得慢了。他母亲又拿起扁担,被他夺了过来。
他说:“还是我来挑,你在旁歇着。”
他母亲说:“你都没挑过,肩膀受不了。”
他耸耸肩说:“练练就好了,这骨头架子还是要磨。”
他咬着牙又挑起了一担,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走。他母亲欣慰的说:“昌盛到底是长大了,我们就轻松了。”
他父亲说:“就让他多挑几担练练,我们还不是练出来的。”他父亲也挑着一担谷往屋里去,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虽说他的步子有些凌乱,可能挑几担会熬不住,但是能为他母亲分几担子,也是很好的。
还有些谷被装进了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里,鼓鼓囊囊的几袋子立在场上,用力收拢了袋口,用细麻绳子扎紧了口子。
村组长的拖拉机开来了,老远就听到铿锵有力的柴油机声响,机头立着的铁管子冒着黑烟,车厢里堆着一袋袋谷,袋上还坐了几个人,待车近前来,停在场子上,拖拉机还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呛鼻的烟尘,他帮着父亲把地上的几袋谷扔上了车,他父亲双手勾住车栏板,一脚蹬着车沿,笨拙的爬上了车,他父亲原本想让他一起上车的。村组长让一户去一人就够了,车上坐不了那么多人,还有别家要装谷和载人,他就没有同他父亲前往粮站。
他父亲去粮站交公粮了,每年都要向村里交提留,一年交两季,麦子和稻谷。天快擦黑了,他父亲才回来,低着头闷闷不乐的,家里人等着他父亲回来一起吃饭,等他父亲落坐了,他们才拿起筷子。
他父亲说:“今天的谷还没有交出去,水份大了,明天还要去粮站晒谷。”
他只觉得抬起手臂都费力,带动了筋脉,触到了肩上的神经,只觉得疼痛,他的肩膀红肿了,他还用手揉了揉,他母亲说:“肩膀疼没事的,过几天就会消的。”
第二天中午,天气睛好,正是晾晒的好时候,他在家吃完饭后,就踩着自行车去了粮站,换他父亲回家吃饭。
粮站内很是宽敞,水泥地面摊晒了许多谷子,分成一块块的。他父亲见他来,还不忘跟身旁的人说:“这是我儿子,在县城里读高中,明年就参加高考了。”
身边的人乐呵呵的说:“相当于高中状元,考个好大学,到时分个好工作,吃穿不愁的,离开这个穷地方。”
他父亲让他在树下阴凉地坐着,一会去翻翻自家的谷子,希望今天下午能把谷交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粮仓开了,计量员才出来,开始着收谷事项,手里拿着个铝管锥子,用力戳穿粮袋,抽出锥子后,从锥管里倒出些粮食在手中,把手里的粮食放在木桌上的湿度检测器里,再摇动手柄,检测器的表盘显示着刻度。
他需要在下午返回学校,在离开粮仓时,他父亲叫住他,从兜里翻出一卷皱巴巴的零钱递给他,并对他说:“这是你下个月的餐费,你放好了,不要弄丢了。”
他父亲有些苦恼的跟身旁的村民说:“我儿子每个月回来拿生活费,就好像我给他每月发工资,我每月都为他的生活费发愁。”他父亲的话中明显带着炫耀。
村民则恭维着说:“我也想给我儿子生活费,可他就是学习不行。等你儿子考上好大学,分到好工作了,到时让他给你发工资,你们老两口子在家享清福吧!”
他父亲说:“等到有那一天就好了,只是这几年难熬。”
村民羡慕的说:“你熬过几年就好了,还是有盼头的,你儿子成材出息了,你的日子就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