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孝多么希望,此刻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这样一来自己眼前看见的这些东西,就只会是无妄的虚幻。
但是,手指那冰凉的触感,告诉他这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存着的。
“你不敢接受现实,让我来替你承担一切。”
绅士走到了刘敬孝的身边。
“你觉得这样对于我来说,是公平的?”
“你选择逃避,一走了之,你觉得这样对于他们来说,又是公平的?”
绅士指着那冰层之下,向着刘敬孝发出了最严厉的质问。
刘敬孝表情呆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静静地盯着那冰层之下。
那是一张恬静而美好的脸,如雪般苍白,像是沉睡了一般,在冰层之下被永久地保存。
那是一张刘敬孝无比熟悉,但是却又不敢面对的脸。
那是他母亲的脸。
那个队友他来说最重要的女人,此刻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蜷缩在了冰层之下。
心脏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就像是被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
刘敬孝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无比狰狞,他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
刘敬孝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以为自己已经能用一种最平和的心态去面对这一切,但是此刻他才发现,当那段记忆再次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受到那种彻骨的痛苦。
八年前,他亲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在了自己面前。
在这一瞬,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只敢躲在柜子里面瑟瑟发抖的少年。
“当年你母亲为什么会死?”
绅士弯下腰,在刘敬孝耳边小声说。
“你不会忘记了吧?你不会假装那些事情不存在了吧?需要我给你回忆一下吗?”
“不,不要说!”刘敬孝捂着耳朵摇头。
“有些东西,是你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绅士的目光,冰冷的就像是这漫天的白雪。
“是我替你承担了所以的罪恶。”
“我没有!”刘敬孝红着眼睛说。
“看看这张脸吧。”
绅士的手轻轻地在冰面上抚摸,就像是在抚摸里面那个女人的脸。
“你是一个坏孩子。”
“本来你们可以躲过去的,本来她可以不用死的……”
“求求你不要说了。”刘敬孝的表情痛苦不已。
“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你要故意弄出响声,吸引了那个男人的注意呢?”
绅士的眼底,涌动着浓郁的血光。
“是因为你当时太恐惧了,不小心撞到了柜子……”
“还是因为你当天早上才和母亲吵了一架,所以少年心性的你,想到了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母亲呢?”
“你骗得了所有人,但是你又是否能够骗得了你自己呢?”
“我当时……我当时只是想恶作剧一下,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的。”刘敬孝几近崩溃地说。
“没有想到?”绅士嗤笑一声,“又有什么事情,是你想到了的?”
绅士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敬孝。
“看看这冰层下面吧,看看你犯下的那些恶吧。”
刘敬孝浑身颤抖着朝着那冰层下面望去,然后他的身体更是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这些……是什么?”
在那冰层下面,一直蜿蜒到看不见的地方,有密密麻麻的人蜷缩着,就像是一个一个正在孕育的胚胎。
那些都是年轻的女人,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像是被凝固在相同的时间。
“不是我!”
刘敬孝转过身,揪着绅士的领子,他感觉自己的意志正在一步一步地崩溃。
“那些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你如果不是你,那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绅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这是你的内心世界,这里面看到的,就是你一直隐藏着的真实,你还想继续欺骗自己吗?”
“你能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十年?二十年?一直到死?”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不是杀人犯!”刘敬孝感觉自己被忽如其来的负罪感所笼罩,整个人像是要被撕碎了一般。
“答案就在你的眼前,不管你怎么狡辩,答案就放在这里。”绅士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这是属于你自己的罪,也应该由你自己来承受。”
绅士后退了一步,然后说道。
“我应该怎么做?”刘敬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
“我已经替你承担了太多,现在是时候由你自己来承担这些罪恶了。”绅士抱着手。
“你应该代替我守在这里,而我,才是应该出去到外面的那一个。”
刘敬孝沉默了,他没有给出答案。
他没有看见,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笑容。
就在刘敬孝思考清楚了,准备开口时,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呼唤声。
绅士的神色猛地一变,变得非常难看。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绅士又看向了刘敬孝,眼中充满了怨恨。
“你运气很好,现在就暂且再放过你一马吧。”
刘敬孝感觉周围的一切在一瞬间轰然倒塌,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
“敬孝,敬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敬孝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白朗,正站在他的旁边,小心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天还没有亮,窗外下着小雪。
“白教授……”刘敬孝感觉自己浑身精疲力尽。
“我们现在得赶去回来公寓进行部署,然后对林震山实施抓捕行动了,该起床了。”
刘敬孝点了点头,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去往回来公寓的路上,刘敬孝坐在车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敬孝,是发生什么了吗?为什么你的状态看起来这么差?”
白朗有些担忧地问。
刘敬孝睡了一觉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刘敬孝现在的状态,让白朗想起了一年前,刘敬孝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因为多年前的心理阴影而被困扰的样子。
当时的刘敬孝就是这样一副心不在焉,脆弱无比的样子。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刘敬孝小声说。
“什么样的噩梦,说给我听听。”白朗回答。
“别忘了,我可是学心理学的,我比你自己,要更明白你身体的情况。”
刘敬孝闻言,点了点头,对于白朗,他向来都是百分百信任的。
接下来,刘敬孝便将刚才做梦发生的那些事情,没有丝毫保留,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白朗。
当听完了刘敬孝的讲述后,白朗陷入了沉默。
“也就是说,你曾经两次进入过那个奇怪的环境中,并且还和那个和你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进行了交流?”白朗问道。
刘敬孝点了点头。
“听起来,似乎有一点像是人格分裂的前兆啊。”白朗摸着下巴,眉头皱得更深了。
“而且那个冰封的迷宫,以及那些冰层下面蜷缩着的尸体……”
白朗忽然抬起头看着刘敬孝。
“你觉得那个和你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他想要做些什么?”
“他似乎是想要从我的身体里出来。”刘敬孝不太确定地说。
“我能感觉到他在嫉妒我,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嫉妒我什么,他想要从我的身体里出来,想要离开那个房间,事实上,这一次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你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遇见过……我需要去查阅一些相关的资料才行。”白朗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
“在此之前,你如果再次进入那个地方,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