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刑意轩现在感觉自己的思路已经彻底被打乱了，这起案件已经有太多的反转了，每次每当他以为案件马上就要水落石出的时候，都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幺蛾子。
况且，白朗的这番话，听起来属实令人感觉莫名其妙，什么叫做她本来应该成为金恩英？
“白朗的意思是不管是金恩英还是徐恩菲，都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当年真正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两个孩子，真正的名字是大伊和小伊。”南睿丽很快便明白了白朗的意思。
“大伊就是金恩英，小伊就是徐恩菲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刑意轩皱着眉。
“谁知道？谁能确定？”白朗忽然盯着他的眼睛。
“就像你下意识地以为死在徐恩菲家中的受害者就一定是徐恩菲那样，谁能确定当年被徐氏夫妇领养的那个孩子，就一定是大伊？”
刑意轩神色一变，说不出话来了。
“我说了，思考问题的时候先入为主，是我们始终走在错误道路上的根本原因！”
白朗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看了审讯室内依旧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徐恩菲一眼。
“走，我们需要再次去找一次李秀珍。”
收回了目光，白朗将刚才刑意轩对徐恩菲的审讯片段调取了出来，然后对南睿丽说。
南睿丽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后就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意轩，你们几个去徐恩菲的家里仔搜查一下，我怀疑金恩英的手机并没有被拿走，而是被她自己藏在了徐恩菲的家中。”
离开办公室之前，白朗和刑意轩说道。
“你怀疑当年是小伊代替了大伊被收养？我们一直以为金恩英是姐姐大伊，实际上是妹妹小伊，而真正的大伊徐恩菲杀死金恩英并不是要鸠占鹊巢，而是要取得本应属于自己的人生？”
车里，南睿丽看着白朗的侧脸，好奇地问。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们不应该再因为先入为主而妄自揣测他人的心理，之前我们错的已经够多了。”白朗没有做任何的评价。
南睿丽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刚才的这一番推测，已经又是站在先入为主的出发点上了。
白朗说的对，先入为主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水落石出之前什么都不去想，保持绝对的客观。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白朗两人的再次上门并没有让李秀珍感到丝毫的意外，她神色平静地邀请两人在客厅坐下。
“两位再次前来，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李秀珍问。
“我此番前来，是想让李女士您看一段视频，然后帮我确认一下视频中那个人的身份。”白朗说着，将那段审讯视频播放给李秀珍看。
上一次他来找李秀珍时，李秀珍曾经说过她可以通过眼神来辨认大伊小伊的身份，现在徐恩菲的指纹被毁，无法确认身份，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里了。
“这是……大伊？”李秀珍仔细看着视频中的徐恩菲，最终得出了结论。
“你确定吗？你确定视频中的那个人就是大伊吗？”白朗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确认道。
“我确定，我当年和大伊是最好的朋友，她的一些儿时的习惯仍保留着，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是没有办法伪装的。”李秀珍回答。
白朗点点头，对李秀珍表达感谢后，就起身告辞了。
“还真如你所说，当年被领养时，两姐妹其实就已经互换了身份。”离开了李秀珍的家后，南睿丽一脸震惊地看着白朗。
但是白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高兴的神情，反而透露出丝丝的悲伤。
“所有的答案，我都知道了。”
白朗看上去情绪非常低落——他其实是一个偏感性的人，这也是他始终没有成为一名警察的原因，他认为自己的情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杀死徐兵的人，是金恩英，杀死金恩英的人，是她自己。”
犹豫了很久，他才终于说出了这番判断。
“怎么……可能？”南睿丽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你的意思是金恩英是自杀的，并且还故意将自己的死伪装成胶带杀人魔的杀人手法？”
“这并不是一起复仇，也不是鸠占鹊巢……”白朗抬头看着天空，浮云万里，阳光明媚。
“不是复仇，而是奉献，这是小伊还给大伊的，最隐秘而伟大的奉献。”
这一次，白朗并没有称呼她们后来的名字，因为他认为只有用她们曾经最开始的名字，才能表达这种最纯粹的情感。
……
审讯室内，白朗坐在大伊的对面，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不说一句话。
审讯室外，姜振宇等人面色紧张地看着审讯室内的情况，南睿丽已经将白朗的推测告诉了他们，不出所料的，他们并不相信这种推测。
金恩英的死竟然是自杀，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
姜振宇和周伟在他们各自的当地都是最优秀的警察，平心而论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比白朗差到哪里去，所以对于白朗这番匪夷所思的猜测，他们表示了极力的反对。
不过对于他们的怀疑，白朗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他要先见徐恩菲一面，至于最终的答案，等刑意轩回来，那就水落石出了。
“你是徐恩菲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白朗忽然开口问。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好几次了，我是金恩英。”大伊对他笑了笑，然后说。
“你徐恩菲，但你是大伊，你本来应该成为金恩英，但是你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妹妹对没？”白朗继续说。
大伊脸色微微一变，但下一秒便恢复如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白朗也不恼怒，而是轻声说。
“十七年前，在一家名为‘阳光家园’的福利院里，生活着名为大伊和小伊的双胞胎姐妹。这家福利院看似美好，但实际上院长是一个恋童癖，经常找机会猥亵那些性格偏内向的孩子。”“妹妹小伊因为性格的原因，所以经常受到那个院长的猥亵，身为姐姐的大伊想要保护妹妹，但是却没有办法。直到有一天，福利院里一个叫做李秀珍的孩子得到了被领养的机会，已经受够了福利院内绝望生活的小伊在嫉妒心的驱使心下，将李秀珍推下了楼。原本小伊认为这样自己就有机会被领养，逃离院长魔爪，但是没有想到的事，那家人却选择了性格活泼开朗的姐姐大伊。”
“姐姐知道妹妹的痛苦，所以选择和妹妹互换身份，将这个被领养的机会……留给妹妹，而自己，则彻底堕入了痛苦的生涯。院长的威胁，哥哥的侵犯，养父母的默许……”
“别说了！”大伊低着头，声音颤抖地说。
“十七年后，过上了幸福生活的小伊，谨记着当年的承诺，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姐。但是在意外失手杀死了徐兵后，她才猛然发现自从两人分开后，两人的命运早已经截然不同——这十七年中姐姐都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这让妹妹感到很愧疚，性格温柔内敛的她认为是自己夺取了姐姐的幸福，她认为是姐姐承担了原本属于她的痛苦，她认为……自己应该把这份幸福还给姐姐。”
“我让你别说了！我让你停下啊！”大伊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眶，几乎是嘶吼地说。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故事还没有结束，我怎么停下？”白朗看着她，脸上露出悲悯的神情。
“你知道……小伊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吗？”
已经泪流满面的大伊抬起头看着他。
“因为懦弱了一辈子，被姐姐保护了一辈子的她，选择用自己的死，彻底斩断那个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悲哀一生，让你，重新回到幸福当中。”
就在这时，刑意轩回来了，他神情肃穆地走进审讯室，将小伊的手机放在了大伊的面前，点开了一个视频。
“姐姐，当你看见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视频的开始，是小伊站在凳子上，她的胸口已经用绳子和客厅天花板的吊扇连接在了一起。
“我是自己选择死的，十七年前你将离开的机会让给了我，让我去享受幸福，但自己却堕入深渊。”
“姐姐，你保护了我一辈子，同时也承担了原本属于我的痛苦，我已经见识过外面世界的美丽，但我没办法看着你不断陷入深渊，去承受原本不该属于你的痛苦。”
“姐姐，我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替你斩断你的所有痛苦，而你，就带着我的那份祝福，以另一种新的方式活下去吧，那是原本应该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话音落下，视频结束，而视频外面的人，早已泣不成声。
最终，大伊选择配合警方，说出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整个案子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凶手，有的，只是一对姐妹最纯粹，同时也是最无私奉献。
最终，在专案组众人的协商下，刑意轩将案件定性为模仿连环杀人犯的徐恩菲自杀案件，成全了她为姐献身的心愿。
而继承了金恩英身份的大伊，下定决心会记住这一切，记住妹妹的奉献，并好好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