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所做的那件事,一定给凶手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甚至是毁掉了凶手的人生。”
说完这句话,白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中放射出了一道精光。
“很多时候,你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会对一个人的人生产生永久性的影响。”
白朗顿了顿,走到白板面前,拿起马克笔开始在上面写着什么,进行举例论证。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国外的新闻,一个男人在学生时代的时候遭到过同学的校园霸凌,这对他的人生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永久性影响。时隔近四十年,当年过古稀的他在参加同学聚会时再次见到那个曾经霸凌过自己的人时,毫不犹豫地开枪杀死了对方。”
“一段在外人看来可能微不足道的仇恨,竟然持续了长达近四十年的时间,这听起来是多么的令人匪夷所思对吧?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那个班级恶霸毁了他的人生,所以就只有用死来偿还。”
说完,白朗环视着众人的脸,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沉思的表情。
白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接着说。
“单方面的仇恨和直接的仇恨不同,被仇恨者对于前者一般并不是直接的伤害,而是潜移默化的,持续性的伤害,并且这种伤害并不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源于心理层面上的。”
“一个人的人生就那么长,排除了遵循生物本能的吃喝拉撒以外,剩下的具有意义的事情其实并不多。我们在调查受害者背景的时候,可以多注意一下这方面的事情,看看她曾经做过的哪些事情可能给人造成巨大的影响,应该就能锁定凶手的范围了。”
“不过……”白朗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些都是理想状态下的猜测,真实调查起来,肯定不会有那么容易的。”
“不管是雕塑、纸条还是那个诡异的木偶,都是为了表达同一个信息,这个信息应该就是凶手内心仇恨的来源,而凶手故意将信息留下,显然也是想要让我们警方破译出这些信息。”
白朗说着,看向投影仪屏幕中受害者尸体的照片。
“也就是说,至少在凶手自己的眼中,单方面地认为受害者也是有罪的。”
“看来不将凶手留下来的这些信息破译的话,这个案子也是没办法破解的。”刑意轩顿时感觉压力大了不少。
“没有准备的胡乱猜,那是根本猜不出什么结果来的,毕竟这些东西本质上就只是一个雕塑,一张纸和一个木偶罢了。”白朗摸着下巴说。
“我们必须通过了解受害者的过往经历,再结合这些东西,两者相互联系起来,才有可能找到最终的答案。”
刘敬孝点了点头,也说道:“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我们必须得首先确定受害者的身份,如果不确定受害者的身份 我们就无法推断凶手的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他的仇恨到底源自于何处,那自然也就无法找到答案。”
周伟闻言,沉着脸,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着。
作为东道主,案件发生了这么久,南原市警方竟然连一个受害者的身份都无法确定,这着实让他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失踪人口那边排查的怎么样了?有什么线索吗?”
周伟给负责查失踪人口的同事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但是对方的回答却并不是很理想。
在近期接到报案的失踪人口中,女性一共有23位,但是其中却并没有符合要求的对象,唯一有一个身高体重都符合要求,但是指纹比对却无法匹配。
也就是说,受害者很有可能是独居生活,并且从事的并不是体制内的工作,这才导致人都已经死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人报案。
“尸检那边怎么说?还是没有把面具取下来吗?”刑意轩问道。
“还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周伟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了问,然后摇了摇头。
“之前我们以为粘在受害者脸上的面具,仅仅只是外围涂了一圈热熔胶,但是没想到这凶手下手无比很辣,竟然将整副面具内部都涂满了热熔胶 死死的粘在受害者脸上,只能一点一点溶解了。”
“不过估计也快了,尸检那边说已经溶解了近一半了,最迟明天,应该就可以取下来了。”
说到这,周伟顿了顿,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不过即便如此,情况也不容乐观,虽然面具可以取下来,但是受害者的脸部皮肤在热熔胶的高温下遭到了比较严重破坏。”
“这倒是不影响,只要面具取下来了,无论面部烧毁多严重,都可以恢复出其原本的相貌。”白朗对此到并不介意。
“看来只有等明天面具取下来了,才能继续往下查了,现在能找到的线索我们已经全都找到了,案件陷入了死胡同了。”周青叹了口气后说。
“时间紧迫啊,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有第二个受害者。”刑意轩低着头,严重充斥着深深的疑虑。
“应该不会有新的死者了吧?”周青对此倒是抱有不一样的看法。
“如果白朗的推测没错,凶手是因为对受害者的仇恨才杀人的话,那受害者已经死了,凶手应该到此为止才对,他没理由再继续杀人的。”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每一个杀人犯的内心都是无法用常理去揣测的,谁能保证我们的推测就一定是正确的?”白朗看了周青一眼,淡淡地说。
“凶手可以去赌,赌我们没有办法抓住他,但是作为警察,我们不能去赌凶手到底会不会继续杀人,因为我们不能拿人的性命去做赌注,在凶手被抓到之前,一切都是未知,一切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妄下定论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
听到白朗的话,周青脸上顿时露出羞愧的表情,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周青也是为了大家着想,毕竟一直保持神经紧绷的状态,身体也是会吃不消的。”刑意轩见氛围有些不对,连忙过来当和事佬。
“我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在和凶手比赛跑,比是他先成功杀人,还是我们先把他抓到。”
说到这里,白朗的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周青,当警察当的久了,人心确实会逐渐变得淡漠,或许当死者的尸体摆在你面前时,对你来说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具死尸,但是对于死者的家人朋友来说,确实他们人生中一个重要的人永远离去。”
听到白朗的话,周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而刘敬孝,眼底则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毕业典礼的时候,站在讲台上的白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要知道我们为了什么而穿上那身警装,为什么而戴上那枚警徽。不是为了荣誉,不是为了名利,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两个字——敬畏,对生命最虔诚的敬畏。”
当警察当的久了,看惯了生离死别,人心也就容易变得淡漠,不再感同身受,不再同情,也不再敬畏。
白朗并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变成这样的人,所以他内心一直保持着虔诚。
曾经被他击败的对手给他起了个“怪物中的怪物”这样的称号。
但是他并不是怪物。
相反,
他比大多数的人,要更具有人情味。
也更懂得,
敬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