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体内的麻醉性药物,都是从这桌上的食物中检测出来的对吧?”白朗问道。
“对的。”周青点了点头,上去随意拿起了一块已经氧化的水果。
“本身这种麻醉性药物就几乎没什么味道,再加上凶手用的剂量并不多,受害者们并不是喝下去后当即便昏迷了,这之间有一个过程,是经历了一段的时间后,受害者才昏迷的。”
“这也就给凶手制造了机会,凶手先在客厅中和受害者们进行了某种接触,确认了受害者们都吃下了食物后,又借口离开,然后掐准时间,等药效发作后,再潜入受害者家中,将人全部杀死。“刑意轩做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茶水有问题。”白朗并没有执着于凶手的手段上,而是指着桌上的杯子说。
“茶水能有什么问题?”几人愣了愣。
“这茶水中应该含有某种特定的成分,可以中和那食物中的麻醉药。”白朗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凶手,也吃了桌上的这些食物?”南睿丽问。
“对。”白朗点了点头,“金熙成并不是一般人,没有那么容易就可以欺骗。他可以一步一步爬到今天,干掉了那么多的竞争对手还不倒,证明他是一个胸有城府的人。”
“以金熙成的警惕性,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他都不一定会百分百相信,所以如果说当时凶手也在场,那凶手必然也吃了那些食物和零食,这样才能避免金熙成起疑心。”
白朗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同样是吃下了这些被下了药的食物,但凶手依然可以清醒的完成作案,那证明凶手一定是有解药的。像这种带有麻醉性的药物,一旦吃下去,药效就会开始慢慢发作,所以他必须在吃下食物的第一时间就服用解药。”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怎样当着所有受害者的面,正大光明地将解药服用呢?”
白朗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众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解药也掺杂在了某种食物当中,也就是说麻醉药和解药并存,但是下有麻醉药的食物大家都会吃,含有解药的食物,只有凶手自己会吃。”南睿丽瞬间明白过来。
“对。”白朗点了点头。
“桌子上有五个茶杯,证明当时这里有五个人,家中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那位老人,因为年事已高的原因,所以一般都会待在房间里,由家里人将食物端入房间中。那这里我五个杯子,就表示多了一个人,多出来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凶手了。”
白朗闭上眼睛,脑海中模拟出整个客厅的画面,在这幅画面中,金熙成一家四口正围坐在餐桌前,金熙成夫妇面前放着的是红酒杯,两个孩子面前放着的是饮料杯,而在他们的正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只有这个男人的杯子里,装的是茶。
“解药就存在于茶中,但为什么只有凶手一个人喝茶呢?很可能是这壶茶,就是专门为凶手泡的。按理来说,即便是要招待客人,也并必要专门为凶手泡一壶茶呢?”
“除非金熙成知道,凶手只能喝茶,所以专门为他泡了一壶茶。”南睿丽接过话。
“凶手很可能有酒精过敏和高血糖,这样的话他就有理由不喝红酒和饮料,自己独自一人喝茶。”
“对,有这个可能。”白朗点了点头,“既然凶手用过这个杯子,那杯壁很可能留有凶手唾液,让鉴定科的同事拿去检测一下吧。”
接着,众人又朝着楼上走去。
通往二楼的红木走廊上有着几个已经干涸了的血脚印,不过很遗憾,这些脚印并不是凶手留下来的,而是报案者林铮无意间留下的。
整个二楼都是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因为凶手杀人后故意放血,所以二楼房间的地板上凝固着一层血,甚至流到客厅里不少。
白朗站在客厅里,看着那幅被写上了血字的全家福合照。
用繁体字写的血字中,除了仇恨以外,还透露出一股高傲的感觉。
“金熙成的知识水平,应该不高吧?”白朗忽然说。
“不是很高,好像初中就辍学开始到社会上大拼,在那个做什么都能发达的黄金年代,他靠着很多打擦边球的方法起家,当年像他这样的人有很多,但是最终做大做强的却并不多,怎么了吗?”刑意轩回答。
“你们看这些血字。”白朗指了指全家福。
“这上面的字,看似是对贫富不公的控诉,但实际上,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充斥着凶手对金熙成的蔑视。”
“蔑视?”刑意轩等人一愣。
“对,一个自命不凡、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文化水平低、靠着投机倒把起家的暴发户,来自内心深处的蔑视。”
白朗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这次的凶手……还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
刑意轩等人并不像白朗那样拥有过人的侧写能力,所以很多时候他们根本跟不上白朗的节奏,白朗永远都能在他们前一步找到真相。
“凶手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在善念和邪念之间纠结,所以虽然残忍杀死金熙成一家四口,但是却放过了年事已高的老人。他自命不凡,瞧不起没什么文化的金熙成,却又嫉妒金熙成的财富,所以才会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全部取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从他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他心中善良就已经彻底泯灭了,之所以放过那个老人,只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欺骗自己内心仍存在着善良罢了。”南睿丽接话道,“每一个杀人犯都不肯承认自己是一个纯粹的恶人,即便是那些以杀人为乐的疯子,他们也始终认为自己内心仍保留着一分善意,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他们对自己的欺骗罢了,认为自己还有洗心革面的机会。”
白朗对此不置可否,并没有评价。
抛弃一切外在因素,包括个人的情感,站在绝对理性客观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是他奉行的查案原则,也是他能一次一次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凶手的原因。他不在乎对错,也不在乎凶手的想法,他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答案。
就像是那天晚上,他看见刘敬孝用那种非常危险的方式来尝试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但是他并没有制止对方的行为。因为在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这种看似危险的方式是最有效的。
很多时候,白朗会给人一种稍显冷漠的感觉,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他冷漠,而是他不喜欢让情绪来影响自己的答案。
“走,我们去两个孩子的房间看看。”白朗又说道。
整个案件,最诡异的地方,就是为什么凶手要在小女儿的心口再多刺了一刀,或许从房间里,可以知道答案。
和大多数孩子的房间一样,除了上下床外,还有一张看起来很昂贵的多功能课桌。
白朗走上前,发现课桌上还打开着几本作业本,只是上面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白朗将作业本拿起来,很平平无奇的小学生的课本,他随意翻看了几眼,除了孩子字迹外,这上面还有一些来自老师的批注。
这是一本语文作业本,每一章节的最后,都会留有一篇作文,白朗看着这本作业本,顾自陷入了沉默。
“白朗,你怎么了?干嘛站在这里发呆?”周青发现了白朗异常,冲他喊了一句,将他从思绪中拉扯回了现实。
“小学暑假作业本?白教授莫不是这种时候了开始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周青半开玩笑地问。
“我是从贫困山区走出来的,我的童年可买不起这种习题本。”白朗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