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若是安然无恙的走过了这条接街,就可以上路了。”林且在巷口等待了很久,似乎在等待着某一个时机,终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率先走出箱子,走进了街道中。
白朗见状,也跟着他进入了街道——不得不说,刚才林且的这一番话,真给人一种马上要上黄泉路的感觉。
并且,白朗也被他的一番话引起了注意,什么叫……百鬼夜行?
当两人彻底走出小巷时,林且所说的,和小镇白天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彻底展现在了白朗的眼前。
那是一条被纯白色的薄雾所笼罩着的,看上去和之前的镇子格局完全不同的街道。
雨幕和浓雾将眼前的视角所笼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无比朦胧,白朗在林且的带领下在街道中穿行,朦胧间,他终于看清了这条街道的全貌。
如果说之前白天他们生活的地方,是现代化建筑风格的小镇,那这里,就仿佛是一下子让时间倒退了数百年。
和正常的水泥地面不同,这是一条由青石板所铺就的老街,街道的两侧是非常传统的木质阁楼,一排排飞檐斗拱的老屋并排与小巷的两侧,一层一层地向上堆叠,相互之间贴靠得极近,楼柱墙体上还雕刻着篆体的文字和传统的浮雕。
这些古楼好似是经历了成百上千年的风吹雨打,在时间的冲刷下显得无比沧桑和肃穆,给人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古朴震撼的感觉。
这条街道上并没有路灯,之前白朗在巷子里看到的那些绿光,就是从那些老屋窗户中映射出来的,不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东西。
“这条街……给人的感觉很奇怪……”白朗走在街上,感觉后脊背一阵发凉。
仅仅是一条巷子相隔,竟然像是将时间都切割开了一般,一面是现代小镇,一面又是数百年前的建筑风格。
“这才是原本的镇子,安和镇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了,这里的老镇,因为老镇是在斜坡上,雨大时容易闹洪,所以才将镇子搬到了旁边平坦的地方,这里的房子都有些年头了。”林且解释道。
“镇子建造了迷宫一般的巷子,将两个地方隔开,这里是镇子的禁地,只有安保队可以进入。”
白朗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那老旧的木墙,木墙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初建造时的坚固,顿时“咯咯”做响。
“不要碰任何东西,不要弄出任何的声响!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导致我们被发现!”林且见状,连忙低声提醒。
白朗神色一凛,不敢再随意触碰任何东西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街上走着,因为没有街灯,所以穿着黑色长袍的两人很好的融入了环境当中。
“等等!”
就在这时,林且忽然停了下来,对着白朗一摆手。
“怎么了?”白朗也停了下来,疑惑地问。
林且没有说话,一挥手,示意白朗躲进一旁的老屋当中。
没有任何的犹豫,白朗跟随着林且进入了就近的一栋老屋中,两人藏在门后,林且神情郑重地盯着外面的街道。
“到底怎么了?”白朗也朝着外面望去,外面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
“你再仔细听。”林且声音非常小。
白朗皱了皱眉,仔细对着外面听了听,脸色也倏地变了。
是的,他听到了,从街道远处的迷雾当中,隐隐约约传来了敲锣的声音以及诡异的歌声,那歌声并不是普通话,而是一种方言,音调非常奇怪,像是小时候在农村时,听过的那种神婆的吟唱。
“我们的运气不是很好啊,竟然赶上了‘上货’的时间。”林且脸上不知是汗珠还是水珠,神情很是凝重。
“怎么了吗?是不是安保队过来了?”白朗小声问。
“他们可不是安保队,他们可比安保队要可怕得多。”林且咽了口唾沫,眼中是深深的忌惮。
“从现在开始,不管待会儿你看到了什么东西,都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不要制造出任何的响动,保持绝对的安静。一旦让他们发现了我们,那我们就死定了!”
白朗听出了他话里的严肃,连忙点了点头。
“飒!!——”
一阵大风吹过,街道上弥漫的浓雾被吹散了不少,迷雾的背后,是一团团幽绿的光芒,伴随着那些光芒出现的,是一个个人影。
“那到底……是什么?”汗珠顺着白朗的脸颊淌下,他第一次感觉心中如此震动。
黑暗的街道中,那些绿光中的人影越来越近,敲锣声和吟唱声也越来越近。
当距离足够近了,白朗终于看清了,那些幽幽的绿光,是一排排井然有序的,抬着灯笼的……人?
这些人的身上穿着傩戏戏服,脸上戴着傩戏面具,一只手提着青色的灯笼,一只手抬着一直燃烧着的蜡烛,动作缓慢而僵硬,就像是被驱赶的尸体,慢悠悠地不断朝前走去!
“屏住呼吸!”正当白朗看呆了时,一旁的林且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
白朗也看出了,那些人手中抬着蜡烛正随着燃烧不断散发出奇怪的烟雾,白朗连忙屏住呼吸,害怕会将那些烟雾吸入体内。
“刺啦——刺啦——”
就在这时,从人群的后面传来一阵钢铁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白朗和林且一同转头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人群的后面,是一辆木车,正被人不断推动着,在车上,正站着两个也戴着傩戏面具的人,一个人正在敲锣,另一个人则是在吟唱。
但是白朗的目光,正被那车上的物体所吸引。
空气之中,除了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味,还飘散着一股非常浓郁的腥味,不过因为白朗和林且都是处于屏住呼吸的状态,所以并没有闻到那股味道。
白朗身体开始因为紧张而轻微地颤抖着,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在木车之上,有一大块幕布,幕布遮挡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很大的,方形的东西。木车前后都是那些太灯笼的人,那些人的灯笼光线并不是很亮,透过那幽幽的绿光,白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黑布后面,似乎是一只巨大的铁笼子。
那种铁笼子是用很粗的铁条焊接出来的,面积非常大,甚至比动物园用来关老虎狮子的笼子还要大,光是从幕布中透出来的那笼子的一角,就已经沾满了干透的暗红色血迹。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竟然需要这样的笼子来关押?
“咚!!——”
忽然,那笼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击了笼子一下,整个笼子都剧烈晃动起来,从里面发出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叫声。
那敲锣和吟唱的人听到了身后笼子的动静,停止了原本的动作,从脚边拿起了一根铁鞭,掀开了幕布的一角,对着里面一边怒骂一边抽打,惨叫声从笼子中不断传来,不一会儿笼子便安静了下来。
因为视角的问题,白朗并不能看清笼子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从那惨叫声,可以听出里面的东西到底是经受了怎么样的一种折磨。
白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闹出一点动静,被外人的人给听到。
过了一会儿,这个队伍就越走越远,再次消失在迷雾当中。
白朗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然后看向林且。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些人是镇子上的巫,是非常特殊的一个群体,他们的行动不能被外人看到,然后看到他们行动的人都会被杀死,还好我发现得早,不然我们俩估计也有生命危险。”林且心有余悸地说。
“那是什么?那笼子里关着的,到底是什么?”白朗眼睛依旧盯着他,沉声问。
“巫每隔几个月都要上山一次,他们是唯一可以和山神接触的人群,刚才笼子里关着的是祭品。”林且说。
“祭品?”白朗眉头一挑。
“对,祭品,用来祭祀山神的祭品。”林且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
通常情况下祭奠神明的祭品是牛、羊以及猪之类的家畜,但是刚才那笼子装的,很明显并不是这种生物。
“那些祭品,是什么?”白朗又问,他的声音中,以及有了一些怒气。
“我不知道。”林且摇了摇头,“我说了,只有巫才有资格上山,祭品的购买并不是我们这种普普通通的安保队成员可以知晓的。”
白朗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风起云涌压了下去。
“走吧,这个镇子不是你这种外人能理解的……趁着今晚离开,就忘了这里的一切,当做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林且拍了拍白朗的肩,意味深长地说。
“或者,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白朗吐出一口气,瞬间感觉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听出来了,笼子中的那个叫声,根本就不是牲畜的叫声,他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他不可能认不出牲畜的叫声。
那是人的惨叫声——被割断了舌头以后含糊不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