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朗看着手中的这本书,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哦,那是一个学生写着玩儿的。”周栋笑着说。
“你认识广志这个学生?”白朗盯着周栋,然后问。
周栋不知道白朗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认识啊,这小孩儿我挺喜欢的。”
“你们两个之间,是什么关系?”白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又问。
“什么关系……”周栋挠了挠头,想了想,然后不太确定地说:“说是朋友吧,也不太合适,就像是志同道合的知音那样。”
周栋举了一个例子:“你们知道伯牙绝弦的典故吗?我和广志之间的关系,其实就很像伯牙绝弦中的伯牙和钟子期那般。”
“能和我们详细说说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吗?”白朗沉默了几秒,然后又问。
“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周栋犹豫了几秒,然后说:“广志已经因为意外很遗憾的离世了,背地里议论逝者,总感觉有些不敬。”
虽然周栋只是一个保安,但是他的言语之间,总是给人一种很有文化的感觉。
温文尔雅有,就像一个真正的书生。
果然,用学历来妄断一个人的学识水平,是非常愚昧无知的行为。
“广志的死有蹊跷,我们想要还他一个清白,所以还请周先生不要顾及这么多。”
听到了白朗的话后,周栋的脸色猛地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的神情之所以会发生变化,有两个原因。
一个就是白朗说广志的死有蹊跷,另一个,则是表露称呼他的时候,用的是周先生,而不是保安。
“你们想要问什么?”周栋沉思了几秒,然后问。
“就说说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吧。”白朗回答。
“我们两个之前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周栋开始慢慢讲述。
周栋和广志之间的故事,没有任何的波澜,就像是流水一般平和。
广志自诩文人,自命清高,认为学校里的其他学生,看似是在学习,实际上只不过是大环境所制造出来学习机器,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认为自己是拥有文人的傲骨的,是出淤泥而不染、遗世独立的,所以他总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但是他又是一个有礼貌的人,是这么多学生里,唯一一个每天都会和周栋打招呼的人。
有一次下雨,周栋看广志没带伞,于是便让广志进入了自己的保安室躲雨,广志看到了保安室的这些书,便和周栋交流了起来,交流过程中白朗发现周栋是真正胸中有墨水的人,于是两人便成为了知己,经常在一起探讨文学。
广志一直想成为一个文学家,所以他在学习之余,经常写散文和诗歌,而周栋,也就成为他唯一的读者。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确实很像是伯牙和钟子期。
“广志的死,你遗憾吗?”听完了两人的故事后,白朗忽然问。
“遗憾啊,广志离世了,这个世界上,就又少了一个能听懂我声音的人。”周栋看着火盆中跳动的火苗,眼中充斥着淡淡的悲哀。
白朗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浑身上下是泥污、手中拿着铲子,身上斜跨着工具箱的男人走了进来。
“周哥,这后厨的水管又爆了,我来借一下水泥。”
“水泥在杂间里,你自己去拿一下。”周栋头也不回地说。
男人走进杂间里,过了一会儿便扛着一带水泥离开了。
白朗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注视着那个男人。
“那是学校的修理工,他那里很多材料放不下,就经常放在我这里。”周栋注意到了白朗的眼神,于是说道。
白朗点点头,又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走出了保安室后,白朗忽然眯起了眼睛。
“会不会……我们之前的思路,都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刘敬孝有些不解。
“你们知道《伯牙绝弦》这篇文章的结局是什么吗?”白朗忽然停下脚步,然后问。
刘敬孝和胡干先是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意思就是钟子期去世后,伯牙就此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知音了。于是,他坚决地把自己心爱的琴摔破了,挑断了琴弦,终生不再弹琴,以便绝了自己对钟子期的思念。周栋将自己和广志之间的关系比作伯牙和钟子期,那么钟子期死了,伯牙终生不再弹琴,广志死了,他又将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证明他和广志之间的感情呢?”
刘敬孝和胡干都愣住了,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走吧,回去吧,我想,我们需要重新换一种新的思路来思考这个案件了。”
常青藤那边也已经结束了,两拨人在学校门口汇合以后,便离开了。
…………
冬天的黑夜总是比白天要更加的漫长,这才九点多,天空早就已经彻底变黑了。
因为赵翔的死,学校实行了严格的宵禁,天一黑就强迫学生们留在宿舍里,坚决不让学生们外出。
宿舍楼的灯关着,刚一进入宿舍楼,黑暗就卷席了一切。
孙志走在漆黑的楼道当中,飞感觉一阵凉意从自己的脚底开始蔓延,然后顺着脊椎涌到自己的脑门,整个楼道安静得令人窒息,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口中不断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上楼。
明明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但是孙志却始终觉得似乎有什么人跟在自己的身后,但是他一往回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黑暗。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一阵恶寒,但是此刻他已经走到了自己宿舍所在的楼层,眼前就是宿舍楼。
他心中一喜,于是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快要走到宿舍门口时,从黑暗中伸出一双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
孙志被吓得差点直接尖叫起来。
孙志转过头,黑暗之中,缓缓浮现出一整脸——一张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的脸。
“你们都会死,你们都会下来陪我的!”
凄厉而沙哑的哀嚎声在楼道中回荡着。
“不要!”
孙志忽然从梦中醒来,他望了望窗外,窗外依旧是一片黑暗。
“做噩梦了?”一个声音从一侧传来,是侯光,正靠着墙。
这是学校的一间废弃的杂物室,位置很隐秘,侯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要是,此刻他们正躲在这里。
“我们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孙志捡起地上散落的一个罐头:“天天就靠吃这种东西?”
“饿不死的,等待警察抓到凶手,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了。”侯光冲着孙志咧嘴一笑。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回去,但是那天我在校长办公室外面可是听到警察的话了,周伟死了,赵翔也死了,再往后,可说不定就是轮到咱俩了。”
孙志打了个寒颤:“赵翔是怎么死的,你看见了吗?”
“没看见,听说是被人塞进水泥里,打成人桩了,你应该不想那么快就下去找他吧?”侯光胆子比较大,拆了个罐头一边吃一边说。
孙志摇了摇头。
“待会儿我下去拿一个快递,你在这里等我,快递里面是我们御寒的衣物,只靠身上这些恐怕顶不住。”侯光又说了一句。
这下孙志倒是没有推辞。
保安室,此刻桌子上正放着一个一个的手电,因为保安人手不足,所以学校让部分老师和学生组成安保队来接替巡逻。
没有人注意到,黑暗之中,有一双手,将这些手电筒拿下,然后又换上了新的、一模一样的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