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全力,掌声响彻整个院子。
苏婉愣愣地看着我,还没从这一巴掌中缓过神来。
不仅是她,几乎所有人都怔住了。
陆临渊目眦欲裂,双手掐住我的脖子,眼中尽是狠戾。
求生本能让我不住挣扎,我仰头,轻蔑地看向他。
“你有什么证据,就敢要我的命?我堂堂侯府嫡女,凭什么受你冤枉!”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陆临渊,他手上力道加重,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死亡渐渐逼近,我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千钧一发之际,楚临风上前拦住陆临渊。
“将军息怒!夫人毕竟是侯府嫡女,若出了事,恐怕......”
陆临渊手上力道一松。
我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我恼怒地瞪着那个坏我计划的楚临风。
他继续恭敬劝道:“将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陆临渊甩开他的手,复杂地看我一眼,随即移开视线。
“死了又如何?谁叫她先招惹婉儿。”
“对啊,她打婉姨,是个坏娘亲,我讨厌坏娘亲。”
5.
念雪紧抱着苏婉手臂,满脸怒容地附和。
我懒得再看这些人虚伪的嘴脸,趁着两人争执之际,悄然回了房间。
外面传来阵阵劝导声。
“将军,属下斗胆直言,夫人是在寻死啊!方才她被掐住脖子时分明在笑,是故意激怒您啊!”
“寻死?她分明是想勾引我,怎会寻死。”
房门一关,外面声音顿时消失。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取出梳妆台上的银簪,大步走向内室。
簪尖划过手腕,鲜红的血珠沿着伤口滚落。
其实,直面死亡,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怖。
再次从床上醒来,我茫然地望着头顶的房梁。
我刚要起身,动作惊醒了门外的人。
是楚临风。
他眼下一片青黑,显是整夜未眠。
见我醒来,他忙不迭地要扶我。
“夫人,您总算醒了,要不要喝水?或者吃点东西?”
我看着缠满右腕的布带,不耐烦地挥开他伸来的手,自己撑着坐起。
楚临风尴尬地收回手。
我不愿看他。
若不是失血过多手软无力,定要给他一巴掌。
屡次坏我大事,从前也不见他这般殷勤。
“陆临渊呢?”
我问。
这话像是踩中了他的痛处。
他单膝跪地,隐忍道:“夫人,您昏迷了三天,将军没来看过你一次!您放下吧!我愿意带您远走高飞,去天涯海角,再不受他的气。”
楚临风这番话刚落,房门被人狠狠踹开。
我抬眼望去,陆临渊已挥拳打在楚临风脸上。
陆临渊怒不可遏。
他青筋暴起,对着楚临风拳打脚踢。
“楚临风,好大的胆子,你不过是个奴才,也敢觊觎主母?”
楚临风念及主仆之情,起初不曾还手。
这时却也怒火中烧。
他握紧拳头,目露凶光,朝陆临渊挥去。
6.
“分明是我先遇见她的!将军,多年前我尚是乞儿之时,是她给我一碗热粥,救我一命!”
“若非她的善心,我早已饿死街头!我拼死打拼,好不容易做到你身边的贴身侍卫,本想寻她报恩,却不想她已成了你的夫人。”
“我自知高攀不上,将这份心意深埋心底,你却如此待她!”
楚临风手上力道加重,不顾体面地怒吼道。
“楚临风,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我府上一介奴才罢了。若非念在你曾救我一命,我早就杀了你。”
“今日我便与你说清楚,你若再敢放肆,立刻要你的命!”
他俩打得凶狠,双方都使出了全力。
苏婉和念雪不知何时来到了房门外。
念雪上前,用小手推着二人,想要劝架,奈何力气太小,根本拉不住。
念雪急得哭出声来。
而苏婉只是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三个吵得我头痛欲裂。
我想死,但我也想清静地走。
我抓起床头的药碗,随即砸向沉浸于打斗的二人。
砰的一声,药碗砸在陆临渊的脑袋上。
我高声呵斥:“住手!都给我安静!”
陆临渊揉着脑袋,停下动作,念雪也止住了哭声。
只有楚临风,还在不管不顾地挥拳。
我又随手抓起粥碗砸向他,总算制止了这场闹剧。
看着委屈揉着脑袋的楚临风,我不禁嗤笑。
我平静望向他,神色冷淡。
“楚临风,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一个打着爱的名义,来伤害我的人?”
“一句喜欢就想把之前的伤害都抹平,未免太过天真。”
“滚吧,楚临风,你比陆临渊更令人厌恶,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可怜救你。”
“听见没,她让你滚。”
陆临渊睨着楚临风,满脸得意。
楚临风充耳不闻。
他呆立在原地,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止不住地抽泣起来。
“对不起,夫人,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从小到大,没有人教我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你别寻死好不好,讨厌我没关系,恨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活着......”
我没有回答他。
沉默是我对楚临风最后的馈赠。
救他,是出于善心,换成别的乞丐,我也会救。
这世上有太多偶然,只是那日,他恰好饿着肚子,而我恰好路过罢了。
7.
楚临风被府中下人拉走了。
只余下陆临渊父女俩留在房中。
苏婉徘徊在房门外,迟迟没有进来。
察觉我目光投向苏婉,陆临渊立即挡在我面前。
许是楚临风让他生出危机感,他难得主动解释。
“你别多想,这几日没来看你,是因为婉儿身子不适,来来回回请了好几趟大夫,抽不开身。”
“是吗?”我淡淡问道,“你们请的哪个大夫?”
陆临渊顿了下,沉默着低下头。
他当然不敢回答,因为来来回回请的大夫,正是为我诊治的那位。
不是抽不开身,只是不愿见我罢了。
陆临渊叹了口气,话未出口,却被念雪的尖叫声打断。
“婉姨晕倒了!爹爹快看!”
陆临渊冲到门口抱起跌落在地的苏婉,朝外跑去。
念雪见状也想跟上,没走几步,她又转身回来,恶狠狠地警告我。
“坏娘亲,我讨厌你,让爹爹打架,还让婉姨晕倒,我不要你做我娘亲了。”
望着面前这个小丫头,我心中五味杂陈。
念雪刚出生时,我对这个孩子很是疼爱。
那时的她,懂事,又生得好看。
整天围在我身边娘亲,娘亲地叫,曾是我生命中的一缕阳光。
我想不明白,为何苏婉的魅力如此之大。
我那可爱的孩子,在苏婉和楚临风的影响下,判若两人。
既是我曾经深爱的人,临别前,我要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
于是我唤住念雪,让她去花园取些喷花的农药来,我发誓不再打扰苏婉。
念雪年幼无知,以为我真的不会再找苏婉麻烦,欢欢喜喜地把农药拿来。
接过农药,念雪催促道。
“这下总该放过婉姨了吧?”
我嘴角微扬。
“别急,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当着念雪的面,我将农药一饮而尽。
剧毒入喉,我倒在地上痛苦抽搐,鲜血从口中涌出,溅在她的脸上。
这就是,我给她的,终生难忘的礼物。
我一直以为,结束生命很简单。
但真正动手时,却并非易事。
药性不够猛烈,加上被及时发现,我又一次活了下来。
8.
三番两次寻死,似乎终于让陆临渊明白我并非是在故作姿态,博取怜惜。
他将我软禁了。
我推不开门,窗户也被钉死,就连桌椅的棱角,都被磨得圆润。
我瘫坐在床榻上,后悔当初为何要用农药。
若是用簪子刺向喉咙,定能一刀毙命。
昏昏沉沉熬到夜里,我依旧辗转难眠。
斜倚在榻上,我暗自盘算着砸碎窗户逃走的可能。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脚步声渐近,在床边停下,随即,锦被掀开,身侧的床榻陷下一大片。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我。
他似是心情不佳,将头靠在我的背上,语气满是破碎。
“夫人。”
他低声唤我。
“你从前那般爱笑,为何如今却想不开呢?”
他语气里带着迷惘,深吸一口气,又道。
“你是故意激怒我的对不对?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你定是还在意我。”
他犹疑的语气渐渐坚定,搂着我的手也愈发用力。
我几乎要被他这般自欺欺人的模样逗笑了。
事实上,我确实笑出了声。
发觉我未睡,陆临渊身子一僵,慌忙收回手臂。
“你何时醒的?”
“从你进门便醒了。”
我撑坐起身,嘲讽地看着他。
“陆临渊,你当真不知我为何想不开吗?”
陆临渊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我与婉儿当真没发生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又被退婚了,名声尽毁,我不过是想多照拂几分。”
“照拂?”
我冷笑,心中积压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
我抬手,在陆临渊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这一掌,倾注了我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与不甘。
我用尽全力,掌心火辣辣地发麻,却从未如此痛快。
我怒吼,仿佛要将这些年孤立无援的心酸全部喊出。
“我问你,这些年,我为你操持内外,为你生儿育女,难道不够真心待你?”
“可你呢?在我与苏婉之间,你从来都向着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陆临渊,我有时真觉得你糊涂至极,明明只要深入追查一番,便能得知到底是谁和敌军勾结,劫持我们。”
我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或许你并非糊涂,只是甘愿蒙蔽双眼,害怕看清真相,是也不是?”
“住口!”
陆临渊厉声打断我的话,仿佛惧怕听到更多。
他慌乱地起身,捂着红肿的右脸,匆匆离去,宛如逃命一般。
从那日起,我再未见过陆临渊。
我不愿坐以待毙。
9.
被囚禁的第五日,我抡起凳子砸碎窗户,刚跑到院子里,就被追回。
房中结实的家具都被搬空。
我咬牙,想要撞墙,咬舌,却都未能如愿。
陆临渊派人守在门外,只要我有丝毫异动,外头的人便会冲进来制住我。
许是怕我寂寞,他每日都让念雪进来陪我。
念雪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捏着衣角,战战兢兢地站在我面前。
起初,我并不理会她。
她不敢靠近,只得默默地在一旁骑着木头小马驹玩耍。
她一个人坐在小马驹上,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我躺在床上,被这声音吵得心烦。
于是坐起身,冷漠地盯着她道。
“把小马驹拿过来。”
念雪眼睛一亮,连忙拿着小马驹走到我面前。
“你从前常陪我骑小马的。”
念雪讨好般将小马驹推到我身边。
“我喜欢和你一起玩。”她红着脸,目光闪烁着看我,试探着唤道。
“娘亲......”
“别叫我娘亲。”
我冷声道:“将小马驹拿走,离我远些。”
念雪没有动作,倔强地抓着小马驹。
期待落空,她眼眶泛红,忽地放声大哭。
边哭边抽泣。
“不要,我就要叫你娘亲,你生了我,就是我的娘亲。”
本就被木马声扰得心烦,她这么一哭,更让我心中烦躁。
“吵死了!”
我呵斥她,扭头对着门外道。
“赶快把这孩子带走,否则我便一头撞死。”
话音刚落,念雪立即噤声,没多久,房门被推开。
念雪被身着护卫抱起,她拼命挣扎扭动。
“我不要走,我要娘亲,呜呜呜,娘亲别赶我走,我不吵你了,我不哭了......”
她的哀求和反抗毫无用处,终是被护卫带离了房间。
原以为冷淡相待能让念雪知难而退,但我似乎低估了一个孩子的执着。
念雪依旧每日都来陪我。
10.
她会尝试与我拉近距离,与我分享一些他觉得有趣的事。
大多时候,我都是不予理会的。
“娘亲,父亲重新查了那次劫持事件的真相。”
念雪笔直地站着,低头心虚地绞着衣袖。
“对不起娘亲,是我和父亲误会了你,父亲也想向你赔罪,只是不敢来见你。”
她总算透露了些有用的消息。
死水般的眼眸泛起一丝波澜,我轻声问道。
“陆临渊查到的主谋是谁?”
“啊?”
念雪显然没料到我会开口,一时惊喜。
“听父亲说,好像是朝廷的一个官员,为了钱和敌军勾结。”
真可笑,陆临渊到现在,还在护着苏婉。
这罪过推到别人身上,又寻了个替罪羊。
他这般优柔寡断的性子,当真令人作呕。
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了这么个烂人留下来。
这种人,不值得被爱。
被关在房间的第七日,我的房中总会出现许多礼物。
每日睁眼,满室皆是闪瞎眼的珠宝首饰。
玉佩、夜明珠、绫罗绸缎更是源源不断地送来。
念雪更是每天在我耳边絮叨陆临渊的近况。
“父亲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婉姨了。”
“娘亲,我和父亲以后会乖乖的,你别寻死,好不好?”
这是陆临渊示好的暗示。
但我并不想理会,并试图以绝食的方式逼陆临渊放我出去。
我的身子本就不好,折腾那么久,一日未进食,便浑身无力。
念雪探头查看我的气息。
见我尚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道。
“娘亲,你一天没用膳了,你不是最爱吃清炖鸡汤面吗?我给你去做,你等着我。”
我没能等到念雪的那碗面,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11.
外头响起打斗声。
隐约传来楚临风的怒吼。
“她现在心神大乱!她需要调养,而不是任由你关在这间狭小的屋里,她会疯掉的!你想要她死吗!”
这场争斗,胜负未知。
但想必是陆临渊占了上风,不然楚临风定会带我离开。
昏迷前一刻,耳边传来陆临渊的啜泣。
“大夫说,她的心病是因我而起,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忘了我,离开我。”
他痛苦地嘶吼。
“你以为我不想医治吗!我何尝不想!可她若痊愈必定远走,她是我的,这一生只能在我身边,她那般爱我,原谅不过是时间问题,她哪都不准去……”
陆临渊让大夫给我灌了人参汤,勉强维系着我的性命。
上回楚临风救我失败,却并未放弃。
他开始四处搜集陆临渊受贿证据,欲以贪污罪将其拉下马。
朝堂与情爱的重压让陆临渊几近崩溃,这夜他潜入我的房中。
见我未睡,他收起威严,神色落寞地坐在床边,宛如受伤的幼犬。
“夫人,对不起。”
他低垂着头,首次向我道歉。
“我知道之前忽视了你,我会改的,你再信我一次可好?”
他目光中透着病态的渴望。
“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江南水乡游玩,你不是最喜欢那里的小桥流水吗?”
“我们一家三口去看遍江南美景,如何?”
我静静听完,嘲讽地笑了笑。
“别,我可受不起,你赶紧和苏婉成亲吧,你俩天生一对。”
“夫人,你别这样,我已经很久没寻过苏婉了,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与她来往,嗯?”
陆临渊讨好地想握我的手,我立刻甩开。
我冷笑。
“陆临渊,你贱不贱啊,苏婉不喜欢你,你追在她裙摆后头跑,怎么,我一说不爱,你又开始对我装深情了?”
“你的爱真廉价,像你这样的烂人,根本不配得到爱。”
“我告诉你,苏婉看上的是你的权势,从未爱过你,”
“我是真心爱过你,但我现在觉得爱过你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
陆临渊双眼猩红,呼吸粗重。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他,他下意识掐住我的脖子。
他怒吼道。
“你骗人!你根本不是我夫人,我夫人是爱我的,你是谁,快把夫人还给我!”
他手上力道加重,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你不是夫人,若你死了,夫人是不是就能回来?”
千钧一发之际,陆临渊突然清醒,慌忙松开双手。
见我故意激怒他,陆临渊神色复杂,浑身脱力般。
“你当真想寻死吗?”
不等我回答,他又露出病态的冷笑。
12.
“夫人,这辈子也好,来世也罢,就算我化作厉鬼,也要将你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陆临渊走了。
各色珍馐美味,珠宝首饰仍源源不断地送入我的房中。
被囚禁的第十日,我终于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小屋。
虽是被苏婉派人劫走的,但总算离开了。
我早料到会有这一日。
苏婉被陆临渊冷落,以她骄纵的性子,岂会容我继续留在陆临渊身边。
迟早有一日,她定会设法除掉我。
我不禁暗赞她的手段,想不到这般愚笨的她,竟只用了短短十日就将我掳走。
苏婉命人将我带到了江边。
她令手下狠狠打了我一顿,似还不解气,抓起我的头发,狠狠掌掴了我几下。
直到我面颊红肿得不成样子,她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解开绑住我的麻绳,将我从地上拽起。
她凑近我耳边,轻声说道。
“你不是想借死来引起将军的注意吗?”
“你猜猜,若我俩同时落水,将军会救谁?”
话音刚落,我便瞥见匆匆赶来的陆临渊父女,还有楚临风。
苏婉自然也看到了。
她抓着我的手,顺势一倒,跌入江中。
从旁人角度看,恰似我亲手推她入水。
陆临渊几乎失控地怒吼。
“苏卿!你在发什么疯?!”
我面向江面,不再理会他人声音。
苏婉故作慌乱,拼命挣扎。
我朝苏婉扬起一抹感激的笑,随即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跃入江中。
水中挣扎的苏婉似也没料到我会跳下,她猛地一怔,望向飞奔而来的陆临渊,继续喊着救命。
陆临渊是第一个冲来的。
只是他并未选择救我,仍义无反顾地朝苏婉游去。
念雪不通水性,跪在岸边哭喊着。
“救娘亲,我要娘亲,娘亲不要死,呜呜呜。”
楚临风跳入水中,在我将沉入江底时,及时拉住了我。
此时,陆临渊已将苏婉救上岸。
13.
江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仍看清了苏婉得意的笑容。
念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打又踢地质问陆临渊为何不先救我。
陆临渊神色淡漠,他抱臂而立,嘴角微扬。
“你懂什么,你娘亲嫉妒将你婉姨推下水了。”
“若真出了事,她怎么交代?我这是在救她。”
楚临风奋力托着我。
我求生意志全无,他拽不住我下沉的身子。
再这般耗下去,我俩都得葬身江底。
楚临风泪眼朦胧地望着我,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消散在滔滔江水中。
“对不住。”
他似是想通了,对我露出虔诚的笑。
他的手仍紧紧拉着我,却不再试图将我拉起。
意识到他想与我同赴黄泉,胃里一阵翻涌。
真是可笑,连阴曹地府都要来纠缠我吗?
“放手。”
我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楚临风仰躺着,充耳不闻,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叹气,委婉劝道。
“楚临风,难道你不想让他血债血偿吗?”
这话似是起了作用,楚临风紧握的手略有松动。
我继续刺激:
“你要活着,楚临风,替我除掉陆临渊。”
“若你能为我报仇,我定不会怨你。”
我死后,魂魄仍留在人世。
系统解释说,时空通道需时日开启,让我且等着。
我浮在江面,楚临风抱着我冰冷的身子,穿过我透明的魂体,步履蹒跚地走到岸边。
念雪跑上前,抓住他湿透的衣袖。
“娘亲她如何了?”
连孩子都知道来看我,陆临渊却连一个眼神都未分给我。
他笃定我是在耍性子,颇为自负道。
“苏卿,闹够了吗?闹够了就随我回府,我可没工夫陪你演这出戏。”
可我注定会令他失望,因为这回,我是真的死了。
楚临风本就濒临崩溃,听闻陆临渊此言,顿时红了眼。
他轻轻放下我的尸身,与陆临渊厮打在一处。
陆临渊挨了几拳,神色恍惚。
“楚临风!你又在发什么疯!莫要给脸不要脸!”
念雪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蹲下身,颤抖着手探向我的鼻息。
确认我已无呼吸后,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娘亲……娘亲你别走呜呜呜,念雪以后一定听话,你莫要丢下念雪......”
念雪的哭声引起了陆临渊的注意。
他心底涌现莫名的慌乱,不觉挨了楚临风一拳。
他心烦意躁地训斥念雪道。
“哭什么哭,她不过是在装死罢了。”
14.
话虽如此,他心头却似压了块巨石,沉闷难当,喘不过气来。
他恨恨地啐了一口,一把推开楚临风,朝我奔来。
待看清我那苍白如纸的尸身,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不敢去探我手腕上的脉搏,也不敢去试我鼻息。
他忽地崩溃,朝苏婉和楚临风的方向嘶吼。
“还愣着作什么?快去请大夫!快啊!”
我从未见过陆临渊如此慌乱,就算苏婉受伤,他也不曾露出这般绝望神情。
你说他可是真心待我?我想并非如此。
他不过是贪图我在他身边时的好处,害怕我离去会搅乱他的生活罢了。
说到底,他心里只装得下他自己。
楚临风望着发疯似的陆临渊,突然笑出声来。
他仿若地府里的恶鬼,毫不留情地击碎了陆临渊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将军,你睁眼好好看看,她已经死了!请大夫又有何用?”
说罢放声大笑。
苏婉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本不想真的逼死苏卿。
眼下这些人,疯的疯,癫的癫,她下意识想逃,却被楚临风一把拽住。
他咧嘴而笑,笑意不达眼底,仔细一看,竟令人毛骨悚然。
“别跑啊,苏姑娘,大夫请不了,官府总能请得动吧。”
楚临风心中对我的亏欠,助我完成了这场复仇。
官府顺着线索查到劫持我的马车,通过车夫供词,查明了苏婉的恶行。
江边恰有几个垂钓的百姓,亲眼目睹了事发经过。他们作证说,苏婉是自己纵身跳入江中的,我并未推她。
正义终会大白于天下,苏婉最后被捕入狱。
被捕前,苏婉脸色惨白,哪还有半分往日的风光。
她跪在陆临渊面前,求陆临渊看在旧情分上再帮她这最后一次。
陆临渊应允了。
他动用关系将苏婉从大牢里捞了出来。
无人知晓他把苏婉藏在何处。
楚临风铁了心要他们付出代价,便将苏婉和陆临渊的所作所为散布开来。
一时间,苏婉和陆临渊这对狼心狗肺之徒遭到满城唾骂。
圣上震怒,下旨革去陆临渊将军之职,将军府眼看就要倒了。
15.
正当风波正盛之时,陆临渊不见了踪影。
连同陆念雪和苏婉一并消失。
楚临风用尽所有手段,也寻不到陆临渊半点线索。
直到陆念雪突然现身。
楚临风在街边发现了陆念雪,她衣衫褴褛,面色惨白,正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她瘦得不成样子,双颊凹陷,大眼凸出,饿得形销骨立。
楚临风叹息着将她接回了家。
那日,陆念雪连吃了三碗饭。
长期饥饿使她胃部萎缩,三碗饭下肚,当夜就疼得死去活来。
楚临风唤来郎中诊治,开了药,病情渐渐好转。
楚临风问陆念雪,可知她父亲去向?
陆念雪沉默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陆临渊和苏婉的尸首被寻到了。
在一处荒僻的树林里。
验尸后断定,苏婉是他杀,且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她全身少了几处重要器官,牙齿指甲尽被拔去,脖子上的刀伤要了她的命。
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差一点就将她头颅砍下。
而陆临渊基本可断定是自尽,腕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尸身并无其他致命伤。
陆念雪的证词更坐实了案情,官府判定,是陆临渊杀害了苏婉。
他将苏婉带至深山,施以酷刑,杀害后便自尽谢罪。
官府问陆念雪,她父亲自尽前可曾留下遗言?她又是如何逃离深山的?
陆念雪对陆临渊之死似乎毫无悲伤。
她坐在公堂上,语气冷漠得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他说,他对不起娘亲,要去陪娘亲,求娘亲原谅。”
陆念雪说到这,忽地冷笑一声。
“可娘亲永远不会原谅他,就是他,害死了娘亲,就算死了,他也只配下地狱。”
提到我,陆念雪又显出几分伤感。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出来。
“我好想娘亲啊,大人,您能不能帮我把娘亲找回来......”
陆念雪情绪失控,在公堂上止不住地大哭。
官府对视一眼,随即命人将陆念雪送去静养。
陆念雪始终未说出她是如何逃离深山的。
16.
陆念雪失去双亲,按族中规矩,理应由陆家旁支抚养。
可当楚临风送陆念雪去时,小姑娘似乎早有预料。
马车停在府门前,小姑娘蜷缩在角落,不愿挪动半步。
她紧抿着小嘴,攥着楚临风的衣袖,抬眼望他,眼中泪光闪烁。
“叔叔,娘亲说过,若我能逃出来,便让我跟着叔叔生活。”
楚临风自是不信,毕竟我的牌位还供在他家灵堂呢。
可陆念雪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叔叔,娘亲还说,若你不信,就让我告诉你,你做得很好,她感激你。”
楚临风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信了陆念雪的话,将她带回自己家抚养。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看着这一切,系统也带来了好消息。
时空通道已然开启,我终可回返。
临行前,系统悄声问我。
“当真是你救了陆念雪么?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无奈一笑。
“谁知道呢?或许是这孩子胡诌出来的罢。”
迎着那缕微光,我即将踏上通往原本世界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