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妤跑到大理寺的时候，正逢清王的副将贾柯要求提审楚华。
顾砚浓直接拒绝了：“殿下没有这个权限。”
贾柯看见颜清妤从门外走了进来，也皱了皱眉，道：“大人，三思。”
如今清王在朝中如日中天，会审时度势的，也该懂事了。这么点小事，不至于不让步吧？
顾砚浓道：“臣也劝殿下三思，殿下还没到可以妄动司法的时候。”
贾柯脸色一变，看向颜清妤，似笑非笑地道：“大人执法，一定公正吗？恐怕不尽然吧，还是大人已经选好了？”
选好了站哪一边。
颜清妤闻言，也看向顾砚浓。
这是个送命题……
顾砚浓很坚定，道：“臣是陛下的司法之臣。”
言外之意，是在讽刺清王虽然势大，可终究未登九五，大理寺看不上。
贾柯站了起来，笑笑，道：“大人既然都想好了，那末将就先告辞了。”
说着，就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颜清妤啐了他一声，转身看向顾砚浓，刚想夸一声他牛掰。
结果回头就看见他瘫倒在椅子里，道：“娘的，这神仙打架的场面让老子遇上了。”
颜清妤：“……”
她只好道：“顾大人振作点。”
顾砚浓坐直了，松了松衣领，道：“嫂子，你想怎么着？”
他刚才说得义正言辞的，以至于颜清妤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道：“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去审一审楚华？”
顾砚浓立刻道：“不行。”
颜清妤：“……”
顾砚浓道：“咱们得走程序，我去审，嫂子只能围观。”
“……哦！”
他昨天又熬夜了，感觉像极了社畜，抹了一把脸又开始投入工作。
吩咐了手下的判司几句，他领着颜清妤往地牢去。
路上，颜清妤把情况给他简单说明了一下。
顾砚浓立刻就道：“马上就要用兵了，举朝上下都对清王非常有信心。陛下现在也动不得。”
是这样没错……
冉先南疆战场失利，拖垮了朝臣的信心。现在清王是他们的救世主。
更何况冉先的两个儿子还谋害了林家军。现在冉先无论做了什么，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赎罪罢了。
顾砚浓道：“嫂子，你要有心理准备，无论从那毒妇嘴里问出什么来，恐怕都无法力挽狂澜。”
无非就是毒害贵妃什么的。
这些也都是可以辩驳的，因为是贵妃自己把她留下的，贵妃自己隐瞒了怀孕的消息。
而且下毒一事还未实行，淑妃最多担个收买医女的罪名，根本无法撼动清王。
颜清妤道：“能查出什么是什么，先把证据攥在手里再说。”
顾砚浓也没废话，带着她下了地牢，然后吩咐把楚华带出来毒打。
楚华感染了风寒，本来就气若游丝，才挨了两鞭子，就昏过去了。
颜清妤有点担心：“这么打，有用吗？”
这阴暗的地牢，是顾砚浓的主场。
他知道该怎么审讯犯人。
“嫂子要不要在上面等？”
可能对她来说，有点太血腥了。
颜清妤摇摇头，道：“不用。我是怕这么打，先把她打死了。”
狱吏走过去，一桶水泼在楚华身上。
没醒。
于是又泼了一桶。
一桶接着一桶。
顾砚浓道：“嫂子放心，我们有的是办法，让她不咽气。”
那一瞬间颜清妤觉得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他……
这么大冷的天，几桶冷水浇下去，发烧的楚华终于被彻底降了温。
顾砚浓道：“罪妇楚华，你谋害贵妃，可认罪？”
楚华一边哆嗦，一边冷笑，道：“你，你不是，在宫里，都搜过了……”
她指的是颜清妤。
对，颜清妤都搜过了，没有搜到毒药。
一应饮食，熏香等等，都没问题。
颜清妤道：“娘娘妊期嗜糖，听说你让娘娘多吃。我碰巧懂一点这方面的医理，觉得楚医女这么做，不是很恰当。”
楚华有些惊讶，但又笑了，道：“又，又怎么样？你，你说我谋害贵妃，用的手段，是给娘娘吃糖？”
她才不会认罪，认罪不是就要死了吗？
顾砚浓道：“嫂子，这是个硬茬子。”
这话说的很温和客气，是他一贯对颜清妤说话的口吻。
但他站了起来，走过去，然后蹲下来，抓住了楚华的头发，逼她仰起头。
“你一介妇人，学了一身本事，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吃了不少苦吧？”
那一瞬间，楚华被迫直视他深不可测的眸，突然有些惶然。
“该受的罪你都受过了，或许你的处境，曾经比眼下更不堪千百倍”，顾砚浓冷冷道，“可你都熬过来了，熬到今天，得以出入宫廷，享受泼天的富贵。所以你觉得，你这次也能熬过去。”
颜清妤抿了抿唇。
她意识到顾砚浓说的是真的，楚华是个硬茬。她以前可能经历过太多，所以心理已经变太了。
“你不怕大牢，不怕刑具，甚至不怕死。”顾砚浓冷笑。
楚华费力地把眼睛别开，道：“你知道…… 你奈何不了我。”
顾砚浓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道：“不怕死的人，本官见过不少。其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怕什么。”
楚华愣了愣。
顾砚浓把她扔下了，道：“你们怕活着。”
他走过去，对颜清妤道：“嫂子，你先回吧，这个硬茬子，我亲自来撬。”
颜清妤：“……”
“嫂子？”
颜清妤终于艰难地从“暗黑系顾大人”的阴影中回过神来，道：“有把握吗？”
顾砚浓腼腆一笑，道：“叫嫂子见笑，我要是摆不平一个罪妇，怎么做司法大臣？”
“……也对”，颜清妤小声道，“你为什么说她怕活着？”
因为在大理寺，她会发现舒舒服服地死都成了奢望。
楚华自以为经历过足够的磨难，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到过大理寺。
大理寺知道怎么把人的心理彻底逼到崩溃，让这些人明白，以为自己能熬过去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到最后，为了求痛快一死，他们什么都会说。
顾砚浓道：“我赔上一天一夜，明天这个时候，我会给嫂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颜清妤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仿佛进了鬼屋。
她挤出个笑容，道：“明天这时候，我请顾大人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