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之后，她想了想，先去了御书房见了陛下。
当时太子正好从御书房出来，见了她，倒是欲言又止了一回。
颜清妤给他见了礼，道：“参见殿下。”
太子想了想，还是安慰了她一句：“你放心，冉统领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颜清妤有点意外，陛下竟然会让她他知道这事儿。
但想着，太子是储君，若有这样的难事，于公于私也不该瞒。
她还是很快道：“是，多谢殿下关心。”
太子再没多说什么，走了。
颜清妤整理了一下情绪，进了御书房。
“臣参见陛下。”
福祥扭头看了陛下一眼。
刚才陛下太子面前，说话的神态什么的都还是很正常的。
这会儿整个人竟然迅速进入了阴霾之中。
半晌，他才哑声道：“起吧。”
“谢陛下。”
颜清妤站了起来。
陛下又沉默了很久很久。
颜清妤也就耐心地等着。
最终，他哑声道：“你无需太过担心，朕还在。”
颜清妤一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陛下道：“去看皇后吧。”
颜清妤忍不住上前了一步，道：“陛下…… ”
“讲。”
颜清妤道：“此事，此事，陛下也不用自责。”
福祥顿时一个激灵。
陛下这一层心事，可还没有人敢戳破。
他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去，见陛下似乎也没有勃然大怒的模样。
陛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而笑了，道：“朕不可能自责。”
果然……
陛下又道：“只是朕难免被朝臣口诛笔伐，被后世说成荒淫无道的昏君。”
颜清妤：“……”
福祥：“……”
其实他们原本都以为，陛下生性刚强，是绝不会认的。
没想到他……
“皇后也会怪朕”，他头痛地扶额，道，“她会怨朕草率，害了冉起的性命。”
如果让皇后来选，她宁愿不要眼睛甚至不要性命，也想让儿子好好地活着。
他又道：“哪怕朕，将冉起，视若己出……”
这一句话把颜清妤吓得直接跪下了。
陛下倒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颜清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视若己出”，虽然他对“真正己出”的儿子也不过如此，可对外臣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他还说出来了，确实，难得了。
现在他也里外不是人。
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如果冉起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的感情上也受到了伤害。
然后还要承担百官朝臣的口诛笔伐，后世史书的冤枉和谩骂，甚至连他最心爱的妻子都会怨恨他。
颜清妤也没想到，冉起出了事，这世上竟然有个比她这个刚被查出来有身孕的冉氏媳妇还惨的人。
而这个人还是九五之尊。
“陛下怎么能这么快就丧气？”颜清妤道，“臣昨晚才知道，身上又有了冉家的骨肉。”
陛下愣了愣，然后道：“冉起吃假药了？”
颜清妤：“……”
您这个画风不要变得这么快好不好！
陛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不对，轻咳了一声，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然后又变得很惆怅。
他心里想着，娘的，这种时候把冉起派了出去，还生死不知的，怎么面对他家怀孕的媳妇。
还有小离……
颜清妤起身谢过他，然后道：“臣和孩子都在等夫君回来。”
陛下勉强抽了抽嘴角，道：“朕也相信他一定可以平安归来。”
这话多少都有些敷衍的意思。
他是君主，从来都不是个乐观的人。
今天一早刚接到线报，他就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
“臣下德阳的那一天，在船上，风雨飘摇，他下江一夜，不但全身而退，还带回了白夷蠊。”
陛下道：“嗯，这次他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颜清妤强调：“臣不指望他运气好，臣是相信他的能力。”
陛下这回不敷衍了，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觉得她在扯淡。
冉起不擅长水战。
罢，这不过是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在自我安慰罢了，她大约也是这么把自己说服的，所以才能够精神奕奕地站在这里。
颜清妤：“无论是水战还是与那怪鱼搏斗，他都已经有过经验了，臣相信，他一定可以平安归来。”
而且，当初从山上猎虎归来，冉起就答应过她，为了她和孩子，他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颜清妤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
她的人生，恐怕承受不起另一种结局。
陛下看了她很久，发现她竟也是认真地相信着。
他竟然也被这种扯淡的说法给说服了。
“朕相信你”，他振奋了一下，道，“除了皇后那里，消息也不用封锁了，派出水师去协助，务必把冉起找回来。”
不就是挨骂么，他承担得起！
当然，这事儿办得与他往日处理事情的风格大为不同，他事后其实也是后悔了的。
……
椒房殿。
皇后和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事儿，气氛一片和乐。
雀儿已经和老夫人下过棋了，在读书给皇后听。
老夫人和小离在玩沙盘。
绿萼在旁边陪着老夫人，时不时跟着讨论两句。
宋昭训和胡凤仪站在一起，等着伺候长孙或者皇后。
凤千水在一旁整理医书，时不时回头看看她师姐和皇后互动。
她的脑袋里有大大的困惑，为什么师姐刚来，就这么得宠呢？
后来她想明白了，肯定是因为师姐才高八斗，果然她还是需要继续努力啊！
等颜清妤进来了，竟然不是小离第一个发现的。
雀儿坐得最高，此时就笑逐颜开：“夫人来了！”
他是个实在太好看的孩子，平时总是收敛神情，显得少年老成。
此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灿烂得简直有些晃人的眼睛。
这样看着倒很有小孩儿的样子了。
总之宋昭训是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然后心里就开始“噗嗤噗嗤”地冒酸水。
小离欢呼了一声就要蹦起来：“娘！”
她说着就要往颜清妤身上扑。
颜清妤忙道：“不行不行！”
小离只好远远地就来了个急刹。
“娘，你怎么啦？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她娘不会不让她抱的，除非身上有不舒服。
颜清妤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走到皇后身边，先见了礼，然后俯身在皇后耳边说了。
“娘娘，身上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