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血，一地的血，满山的血，目之所及漫山遍野全是血蒙蒙的一片。
女子一身水蓝色的百花拽地裙早已经被血污糟蹋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只能隐隐看出原来的颜色来。
山崖边，刮着空洞的大风，呼啸而过的风将女子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远远望去，就像是女子随时都可能被大风刮落山崖一般。
不远处，是一个不知为何被困在原地的男人，挺俊的眉毛，斜长的双眼分外勾人，薄薄的嘴唇因为男子紧紧的抿着而看不出一点血色来。
一身黑袍，衣角边用金线勾勒出蟠龙的形象。
看起来是个邪魅，狷狂且有一定势力的男人。
只是，胸口大滩的血迹，即便是玄衣也掩不住，可见男子受伤之重，只是让人奇怪的是看男子的面容精气倒不像是受了重伤的。
反观并没有受伤的女子，则是一副精气大损的模样。
“小小……”
是玄衣男子满眼哀痛的看着女子，轻声唤出，“小小，你解开我的禁制，我求你了……”
小小在他周边下了禁制，除非小小解开，否则男子不能靠近山崖边一步。
被唤作小小的女子，也就是站在山崖边的蓝衣女子披散着长发，轻轻地而又哀伤的摇了摇头。
“五哥，我想死，这个世间没有人能拦住我。”
女子的声音轻轻浅浅，如呢喃的情话又像是拂过发丝的春风，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只是这声音中，却带着一缕缕哀伤，那哀伤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强烈却又让人感受到刻骨的绝望。
女子那句“我想死，这个世间没有人能拦住我”像是一把重锤砸在男子的灵魂上，瞬间让他脸色变得惨白。
“小小，你……若你想死，带上我可好？”
他本想问女子为何要死，甚至想问一句，若是他阻拦可否能够让女子再留恋一眼这个肮脏的尘世。
可是……
“不，五哥你要幸福。事到如今，我不恨你，不怨你，但……也不会再爱你了。我死后，你……会忘了我的。”
女子说完之后，满目哀伤的眺望着远方仿佛置在血海之中的山巅，流下了一行清泪。
发生这么多事情，一地的尸体，这都是她的罪孽。
她不恨五哥，可是……灭族之恨她该如何安放？
她知道，五哥是无辜的，是被人利用的，可是……她满族被灭是真，灵湖的水都染成了鲜红色，那都是她族人的鲜血。
恨与不恨，都是罪孽，她的罪孽！
“不，我不会忘记你的！”男子抿紧唇瓣，神情倔强的看着女子，满眼都是不舍，“小小，我阻止不了你死，但同时你也阻止不了我死。你若是跳下来山崖，我就自杀。”
“殿下……”
“闭嘴！”
从山谷别处刚刚找到这里的下属，一到这里就听到了自家主子的“豪言壮壮”顿时就着急麻慌的想要说什么，却被男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女子眉眼间很是柔和，没有沾染上戾气与鲜血，却也没了往日的天真浪漫与柔情脉脉。
“五哥，当你忘了我后，自然也就不会自杀了。”
女子言笑晏晏，可是在男子看来却如同噩梦一般。
“不，小小，你没有权利这么做，你也不能这么做！”男子神色一厉，眉宇间的怒火如有实质，化成最锋利的刀剑来抵抗女子的言语。
却……也只是枉然。
“灵隐之神啊，吾是您的第七十八代传人辞钰，吾愿以吾精血为誓，以灵魂为代价，请求您赐予吾的爱人以忘忧，满天神佛在，吾以精血祭天地！”
女子申请肃穆，高声吟唱着，然后伸出左手，另一只手轻轻在左手腕上划了一道。
血，鲜红中带着点点金芒的血从女子洁白的手腕上涌出，飞快的朝男子涌去。
男子像是明白了什么，状似惊恐的不断向后退，“小小，不要——”
这些灾难都是他带给她的，是他将她逼上了绝路，若是忘记了她，他这一生纵然尊贵无双，又有何意义？
那泛着金光的血液似乎是用意识一般，纵然男子抵抗，也毫不停顿的涌进了男子的眉心，忽然间男子周身金光大盛。
他，陷入了昏睡。
“不要和五哥提起我，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子朝着那个下属轻声嘱咐道。
然后女子便毫不留恋的转身跳入了山崖。
呼啸的风像是要将她凌迟一般，女子放弃抵抗任由自己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纵然黑暗，可是那悲凉如影随形，让人哀婉至极。
“啊——”沐君辞尖叫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看着周边浅紫色的帷幔，有一瞬间的茫然。
外面的侍女听到了动静，进来点上了灯火，然后用手帕细细的帮沐君辞擦拭额头的汗珠。
“大小姐，又做那个梦了？”
侍女月莲对沐君辞每天半夜惊醒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沐君辞半靠在床栏上，神色散漫又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是啊，又梦到这个梦了。”
五年了，每个月的十六日她都会做一个梦，重复做一个完全相同的梦。
梦里她能看见那个自称辞钰的女子，能看到那漫山遍野的鲜血，以及那刻入骨子中的悲凉，这是那个男子，被辞钰称作“五哥”的男子，她永远看不清他的容貌。
虽然不清楚之前的故事，但是沐君辞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故事悲凉彻骨，如若不然，她一个局外之人为何也能透过梦境感受到那仿佛能够将人吞噬的绝望？
“月莲，你听说一个叫辞钰的姑娘吗？”沐君辞喃喃问道。
辞钰，辞钰，听起来就是一个如玉般温柔的女子。
可是，她为何那般哀伤？
侍女月莲摇了摇头，道：“公主，奴婢不曾听说过有谁叫做辞钰，而且连辞这个姓氏都没听说过。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公主何必想太多呢？”
真的只是一个梦吗？沐君辞有些迷茫了，若真的只是一个梦，为何五年了她都会重复做这个梦？
这般真实的梦……其实，只是一个梦也好，若是真的存在，那女子该是多么的哀伤啊。